晋升
文◎陈瑞敏
长街上的霓虹灯，在不冷不热的秋风里妖媚地闪烁着，平时的他那么喜欢独自悠闲地走在街上，此刻，他觉得那些灯光闪得他眼花缭乱，头昏脑胀。他拖拉着步子无精打采地往前走着，一块鹅卵石硬是被他从王局家门口踢着踢到了三里外。张辉心里不停犯嘀咕，王局今天心情看起来挺好，王夫人也没有不热情，自己的礼物也不算寒碜，茅台酒，香烟，他老婆亲自给局长夫人买的进口化妆品，一月工资还不够，他不停的在脑海印象里，勾勒出一幅吉祥又成功的画面，来强化自己事情能办成的心理。从毕业到进科室已经十几年了，从谈恋爱到结婚到生孩子，为了自己的小家，张辉一直努力工作，刮风下雨不敢耽误，头疼脑热不敢请假，他的文采及工作能力科室里无人能及，每次报告写得精彩完美，王局每次看完张辉的文章，总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嘴里吐出只有几个“嗯”字，张辉实在摸不清王局脾气，有时自己觉得该笑的时候他不笑，不该笑的时候他笑了，他觉得局长太古怪，每次交完材料大气不敢出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喝口水缓上一分钟。这次晋升，是张辉唯一的机会，也是后半生的造化，他要抓住这次机会，不然这辈子就趴在那张旧桌子上等日出日落了，目前一月的工资就那几个子儿。老婆也跟着自己受委屈，老娘身体越来越差，贵一点的药都买不起了，还得还房贷，一家人挤在不大的房子里，眼看儿子要升学，吃喝拉撒，柴米油盐，物业费等，哪天睁开眼都是钱。弄得他连烟也不敢抽了，年轻轻的他如今前额生出一撮撮白头发，那几个货说是他赶流行染的，把张辉搞得哭笑不得。在实力上张辉的文采没的说，可老婆总说他太实心眼，揪着张辉的耳朵温柔地训斥：“如今光靠实力有用吗？你个傻愣子，当官的哪个不收礼？不收礼就给你晋升吗？可能吗？”老婆的一顿家教，让张辉更按捺不住，坐立不安，于是，就有了开头送礼的一幕。让张辉更有危机感的是，同科室的东子。东子是王局的外甥，比自己还年轻，能力又强，文采也差不到哪去，这次晋升的名额虽然大家都虎视眈眈，可心里的蠢蠢欲动顷刻间又回到老实上班的原点上。东子可是王局的亲外甥，这名额除了东子还能有谁，这不明摆着的事么，都跟着凑什么热闹。如此看来，大家若无其事的表情保持得对，都不敢打听，不敢讨论，平时热闹打招呼嬉戏的场面荡然无存，科室里的空气似乎都是凝固的。东子每天上班都主动和张辉打招呼，兜里哪怕两根烟也会分给张辉一根，有好吃的都会与张辉一块享用，经常给张辉品尝自己的好茶叶，这下让张辉更焦虑，怎么？这就明着开始和我竞争了？分享点小东西想安稳我的心里？这是暗示我，他是局长外甥让我趁早撤出，早晚出局？凭什么？论资历、能力、工作态度，等综合考核，自己当选不二，难道东子仅凭亲戚关系就能越我之上？还有什么道理可讲？张辉天天心神不宁，饭也吃不下了，觉也睡不稳了。上班去也是浑浑噩噩，还时不时瞄向局长那扇紫檀色锃亮的办公室门。看看谁进去了，他恨不得长个透视眼，隔着门能看见里面。进去的肯定是拉关系去了，这句话张辉根本不愿想却偏偏在脑子里跳跃，可出来进去的除了东子并无他人，这更加让张辉头发根都竖起来了，完了，自己辛苦十几年面临的机会估计泡汤了。自从那天送完礼，王局就没叫过张辉去办公室，也没和张辉说过话，张辉开始恨自己，埋怨自己礼送的少了，又开始恨东子，东子要毁了自己后半生，想不到自己命里的克星是东子！东子家条件好，当初完全可以凭关系进入其他体系，为什么偏偏和自己分到一块。张辉越想越难受，他实在太痛苦了，他再也控制不住，发疯似的跑出办公室，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家，他很想扑到老婆怀里痛哭一场，可他忍住了。他是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他要是哭了，一家人更痛苦，特别是老娘，她不能受一点刺激。张辉缓了缓情绪，把表情归置到平静的状态，推开了屋门，老婆听到动静也没回头，扔过来一句话，“回来啦？那事怎么样了，有什么动静没有？你可给我上点心啊，咱家以后全指望你了！”“哦，放心吧，没事，妈呢？“张辉有气无力地回应着，尽量不让媳妇着急，顺眼撇了一下娘的房间，门半掩着，有点轻微的声音传出，不知老太太在里面捣鼓啥，张辉感觉累，没在意，腿一软倒在沙发上，老婆听着不对劲，一下子从厨房滑到他跟前：“别装了，我还不知道你？事关重大，有啥事赶紧说吧，就算想办法也来得及。”张辉委屈地对媳妇诉了一遍苦，俩人顿时抱头发愁。一根烟功夫，他老婆哎呀一声突然跳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卷子钱就往张辉手里塞：“去，赶紧去找东子。中午请他吃饭，跟他说说好话，打听打听情况。”张辉在老婆的紧急催促下又疯了似的跑出家门。找到了东子，东子莫名其妙地问张辉出什么事了，张辉当时听到东子的话很恶心，恶心东子在装，明知故问，想想眼下有求于东子，就满脸陪笑，僵硬的表情被强制压制下去。东子被张辉死拉硬拽到一家大酒店，东子突然着急了，按住菜单：“辉哥，有什么事别跟我客气，今儿你不说啥事，我就不吃饭！”张辉的表情此时是咽下痛苦装成开心，几乎是皮笑肉在抖，脸憋得通红：“东子，哥就是想问问晋升的事……”“原来这事啊。放心吧哥，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我知道你关心弟。”啊？原来东子是以为我关心他，怕他晋升不上？这哪跟哪啊！张辉顿时心里波涛汹涌，看来这事已经板上钉钉了，非东子莫属了，张辉强打精神，冲东子呲了呲牙。突然，一阵铃声响起，张辉还在发愣，东子朝他肩上怼了一拳，“哥，你迷糊啥呢，手机响了！”张辉慌张的动作，摸完上兜摸下兜。“老公！你快回来吧，可了不得了，完蛋了，呜·····！”来电话的是老婆，这一通连哭带叨叨的，张辉一下子脑袋嗡嗡作响，他第一反应是老娘，准是老娘出事了，张辉站起来跐溜一下，冲出了酒店，直奔家去·····压根没听到东子对他喊的啥！张辉咣的一下推开门，看见娘好好的，和媳妇呆坐在沙发上，眼前的一幕让张辉稍微神经放松，脑袋里打着问号：“哎呀，老婆，你这是弄得哪出儿啊，要把我吓死啊。”张辉抹着汗，媳妇带着呼哧呼哧的余哭声对他努了努嘴，张辉这才看见娘的怀里抱着一个大袋子，那个醒目的颜色和款式十分熟悉地映入眼帘，“哎哟，这不是我送给王局的礼物吗，怎么会在这儿？”张辉急忙打开物品看个究竟，果然是自己送的东西，“妈，这是咋回事啊？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辉子，那天你俩都不在家，有个男的来咱家交给我的，说是你的东西，我也不认识他，不过那人说话可好着呢！”“妈，您别急，你慢慢想想，那人叫啥，长什么样？”“平头，不高不低，戴个眼镜，嘴角还有个痣，他没说名字，就说是你的东西，叫我保管好，他还给我了一盒东西，说是什么营养品，你看你俩这几天忙的，我还没来得及告你呢！东西都在这，我没动，你快帮妈看看，辉子！” “哎呀我的娘啊，这下彻底完了，这是我给局长送的礼物，人家全退回来了啊！妈呀，我的事这回算是没救了，咱家以后怕是要遭饥荒了！”![]()
张辉强忍悲痛，把老娘哄回了卧室，拉着老婆进了里屋，砰一下关上了门，瞬间破防。老婆尽管也万分难受，可还得安慰丈夫，毕竟他是家里顶梁柱，以后的日子还得指着丈夫，抹了抹泪：“辉子，算了，晋升不上就不上吧，工资少点就少点，我也能上班挣点生活费，节俭点咱们还能过，只要咱们一家好好的，当官的没一个好人！见鬼去吧，咱还不稀罕了！”张辉在媳妇的劝慰下，平和了许多，心里却五味杂陈。俩人眼巴巴地盯着这些一家从没享用过的礼物，傻愣了半天，还是老婆灵活：“辉子，既然人家不要了，咱也享用不起，不如退回去吧，还没过退货期呢！”张辉这才反应过来：“对对，赶紧退了，好几千块呢！”中秋节的长街上仍然霓虹璀璨，又添置了许多大红灯笼，为后天的节日增添不少喜庆之氛。周一，关于晋升人选名单于今日公布，所有人员一早就齐集会议室，张辉竟然摆出孔乙己的姿态，像站着吃茴香豆的人。王局今天一脸高兴，他今儿是怎么了，不正常！张辉心里谩骂，越看王局的脸越别扭。张辉敷衍着眼前的事儿，闭着眼歪靠在座位上，眼前的事仿佛跟他无关，不是吗，晋升名额没有自己会议还跟我有关吗？老子辛辛苦苦兢兢业业十几年了，像个长工没黑没日的干，被这狗屁亲戚关系挤倒在台下·····“鉴于我们科室张辉同志，十几年来，为我们科兢兢业业，不辞辛苦，工作认真，业绩功劳无可比及……今天当选不二，荣誉晋升为正科······”张辉的脑子此时是被一阵掌声的轰鸣惊醒的，他突然站起来愣在了那儿，他试图捏了捏自己是否在做梦，感觉自己像站在诺贝尔奖台上，维也纳大厅，他的舌头僵硬，嘴是张开的，就是发不出音。“今天会议到此结束，顺便通知，中秋放假三天，一会都去财务室领中秋福利······”“你什么你，你小子今儿结巴了？还不赶紧把福利领了，回去给老娘媳妇买点好吃的，好好陪她们过个节，臭小子……”![]()
“辉子，你可回来了，你看看这是啥？那天从你那礼品盒里掉出来的。” 老娘拿出一个不太显眼的小纸封，工工整整写着几行字：辉子，自从你来到咱科室，你的各方面能力我都看在眼里，晋升的事我心中有数，安心工作，不要听信谗言，东子也找我谈话多次，他自己还年轻，愿意再锻炼几年，这次晋升东子极力推荐你，他把你当作他的老师，向你学习。你以为你是大款? 花这么多钱买些无用的干嘛，你有这心好好对待老娘和孩子，把你这份花花肠子给我用到工作上比啥都强，东西应该没过退货期，我提前给你送去就是让你赶紧退了，不过我理解你的送礼的心情，回头把你媳妇腌的糖蒜给我弄一罐儿······张辉的热泪瞬间湿透了手里的小纸笺……脑子里浮满了王局那张慈祥和蔼的脸庞……他更想抱住东子好好亲亲……![]()
陈瑞敏，自由撰稿人，临颍人，漯河市作协会员，临颍作协副主席。职业爱好诗词文章，业余谋生、修理庄田。2023年开始文学创作，已在省、市、县报刊、媒体发表小说、随笔、诗词、诗歌等六十多篇，在纷繁芜杂、艰涩无奈的境遇中，写作是精神世界的支撑，灵性的文字往往能抚慰韧性的孤寂和怅然。畅游于唐诗宋词、元曲汉赋、经典小说之间，精神有了慰藉，灵魂有了栖息之地。不管现实多么坚硬冰冷，字里行间的温润总能熨帖苦苦酸酸的心灵。
【诗歌】陈瑞敏：春饺 （外一首）
【诗歌】陈瑞敏：陈瑞敏诗词六首
郑重声明：凡在《漯河文学》（含微信平台）以及《“大槐树”文学副刊》刊发的文字，鼓励原创，文责自负，版权均为《漯河文学》及其微信平台和《大槐树文学副刊》及其微信平台所有，未经许可，不得转载或发表，否则将追究法律责任。法律顾问：河南汇恒律师事务所 王晓军律师。
《漯河文学》微信公众平台
由漯河市作家协会《漯河文学》编辑部主办
倾力打造有地区影响力的原创文学品牌
坚持为广大作家及文学爱好者提供展示与交流的平台。
1、稿件内容具体、充实健康、积极向上、感情真挚。
2、作品必须是原创新作，体裁不限，不得一稿两投。
3、本刊对所录用的稿件有删改权，来稿请附作者简介、通讯地址、联系电话及个人照片，最后注明微信（文稿采用后便于联系）,以正文加附件形式。
4、本刊有权使用所投稿件在本刊所属纸质刊物、网络新媒体以及其他平台上进行刊发。
5、投稿邮箱:
lhwxxzj@163.com
漯河文学
微信：luohewenxue
漯河人的文学港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