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這對手 想敬菸 反敬你 又何妨?

—

—

2018丨《L.O.V.E.》

這把火 燃亮未來

-

上個月去看carl叔叔音樂會.重中之重當然是壓軸出場的DUO Band.當晚Eason唱了三首歌.全部都是出自2018年推出的專輯《L.O.V.E》

頭尾兩首分別是《破壞王》以及《可一可再》.這兩首歌選得十分順理成章.在專輯歌曲列表中也是第一首和最後一首.但中間這一首.我原本以為會聽到《我們萬歲》或是《與你常在》這兩首當年有派台的作品.誰知道.十分驚喜地.啊臣選了《敬菸》.自2018年那次摩天輪下的演唱會之後.印象中他還未在公開場合演唱過這首歌.這是一首絕對意義上的sidetrack.

但我認為.在那一個晚上.選這首歌.其實是極具意義的.除了驚喜登場唱了一首歌的軟硬天師之外.陳奕迅是當晚出道最久的歌手.那夜台上.還有吳林峰.柳應廷.李駿傑這些樂壇新生力量.

選唱《敬菸》.帶出了粵語流行曲.時代更替.薪火相傳的意味.

-

當晚.吹神和carl叔叔用了十幾分鐘時間.詳細介紹了DUO各成員的集結過程.在最初香港紅館場次的演出中.樂隊的兩位吉他手分別是Danny Leung以及盧凱彤.

後來開始巡演的時候.由於Danny有另外的工作.未能參與世巡.所以carl叔叔就要尋覓另一位吉他手.最後他請來了另一位神級吉他手.綽號小飛象的蘇德華.

八十年代.蘇德華是知名樂隊藍戰士（Blue Jeans）的一員.(豹哥單立文都係成員之一).除此之外他還時常為其他歌手編曲.亦時常在其他歌手的演唱會中擔任樂手.1989年.哥哥張國榮告別歌壇演唱會上.蘇德華就是其中一位吉他手.

-

於是乎.蘇德華就跟隨DUO Band走遍世界各地.乘搭最早的班機.同細賞穿洲過省之美.到後來.DUO Band每一個樂手都寫了一首旋律給Eason.並全數交由樂隊中的專業填詞人陳詠謙負責歌詞部分.最終造就了這張充滿愛的《L.O.V.E》.

其中.《敬菸》一曲.就出自蘇德華之手.

在後來的DUO紀錄片中.關於這張碟的歌詞.陳詠謙如是說:

樂隊中年紀最大的是蘇德華(1958年出生).年紀最小的是陳詠謙(1986年出生).年齡相距28年的二人.放在同一個畫面中猶如是一對父子.陳詠謙理所當然地想在蘇德華的曲子裡.寫一個關於傳承的故事.

最後就寫成了這首《敬菸》.而更有意思的編排.則是2018年.摩天輪下的《L.O.V.E. IS L.I.V.E》演唱會上.與這首《敬菸》組成一對DUO的.並不是Eason自己的歌(雖然用了《單車》的前奏迷惑了眾人).而是轉用了陳詠謙自己包辦曲詞唱的《給兒子的信》.更好地帶出了「傳承」這個概念.

-

正如陳詠謙第一次聽這首demo的感覺.當前奏的吉他聲響起.一股濃重的滄桑感便撲面而來.陽剛氣息十足.就如同蘇德華本人.年輪為他帶來了無數歷練與風霜.

歌詞的角度便是從一個歷盡滄桑的長輩視角出發.被大部分人遺忘了的他獨自居住在一個荒郊野外.陪在他身旁的.只有一隻養了很多年的老狗.

有一天.一位年輕人途徑此處.

故事便就此展開.

-

「樹掛滿電線

路泊滿舊貨車

一口煙 送風沙入眼」

開篇是呼之欲出的末日氣息.猶如置身於美國西部荒野.路邊的樹上掛滿了廢棄的電線.而路上則是停滿了各式各樣的舊貨車.身處此地的老者吸了一口煙.忽然眼角感到濕潤.不知是因為風沙.還是因為往事.

「銅鐵綁住惡犬

無數年頭過
不作反 看牠多懶」

在他身旁.是一頭惡犬.老者不必擔心牠會跑走.因為狗脖子拴著一條繩子.另一頭是一根堅固的鐵柱.不過這麼多年過去了.年月已經將惡犬的狠勁消磨殆盡.牠已經懶得作反.甚至懶得吠叫了.這一點.多多少少有點像他的主人.經歷了太多的老者.已經沒有了生活的憧憬與衝勁.

「地插滿電鑽

又再轟掉老歌
不打緊 已經很習慣」

旁邊的工地上.工人在用電鑽鑽地.似乎又要試圖將一塊空地搖身一變變成一個商業聖地.震耳欲聾的電鑽聲.完全蓋過了老者自己播放的老歌聲音.但也已經不重要了.在進步與繁榮面前.誰還會在乎旁邊有個老者在聽歌.即使不悅.亦只能習慣.

「傲氣青年過境

頭髮無塵染
一瞬間 天色已晚」

此時.一個懷著傲氣的青年途經此地.老者上下打量了其一番.發現他的頭髮一塵不染.面容白淨.料定是個剛出發不久.未經多少世故的青年.而此時.夜幕逐漸降臨.青年決定在此地安營.留宿一宵.

「年輕的這對手

想借火
不借你又如何」

此時年輕人拿出香菸.點煙之際遍尋全身亦找不到火源.於是乎.便轉頭向老者借火.但這時的老者有點輕視年輕人.他覺得其身上依然帶著傲氣.假如想我借火.必須先對我恭敬.所以最後.老者沒有借出這把火.

這裡一語雙關.「對手」所指可以是年輕人的雙手.也可以理解成.老者將面前的年輕人.視為自己的對手.所以激發了些許敵意.

(又諗起某年香港電影金像獎.入選男配角嘅林敏聰喺台上話.「台下冇人係我對手!」然後舉起雙手話.「因為我對手喺度」.癡線得嚟又堅好笑.)

「算一算日子
我得與失也比你多 喝飽風雨
潮汐不漲 亦不退 活不出意思」

老者掐指一算.我走的橋比你走的路還多.我食鹽多過你食米.什麼大風大浪我從未見過.忽然感慨.喝飽了風雨的我.行至暮年.未來似乎已經掀不起什麼浪花.也不知道活著究竟有何意義.

「望厭了時間 望見鏡湖有星
數一數 我的好朋友」

不願再時時刻刻數著時間.轉頭去看那面清澈如鏡子的湖面.那裡倒映著天上的點點繁星.這裡藏著的.是早已化為漫天星辰.我的那些往昔故友.他們陸續離開.我還能做的.就是不知第幾次.對著每顆星.暢談往事.

「順勢跨越半生

贏到了名節
足夠嗎 都足夠」

轉瞬間便跨越了半生.看似一無所有.但起碼贏到了一身好名聲.沒有榮華富貴.更莫論錦衣玉食.問心一句.這樣已經足夠了嗎?內心的聲音滿意地回了一句.確實已經足夠了.

「年輕的這對手 想敬菸

不敬你又如何
算一算日子
我得與失也比你多

又哪須介意」

這時候.一雙年輕的手再度向我伸過來.這次他的手裡並不是空空如也.手指間還夾著一支香菸.算是向我敬菸.雖然依我的年資.即使我不接受他的這份敬意.亦不影響他對我的尊敬.

但計算一下往日與剩下的日子.我的得失成敗都比面前的年輕人多出不少.既然已經看透了世界.又哪須介意他那絲毫的傲氣?更何況.誰年輕時.不是一身傲氣.這些棱角.是寶貴的財富.

「年輕的這對手 想敬菸
反敬你又何妨
算一算日子
我都有需要幫你點 要發的光」

雖然想通了.但老者依舊推開了年輕人的手.正當白淨面容即將掛上名為失望的感覺之時.老者從口袋裡拿出了兩根香菸.將一根放進口中.另一根則遞給了身旁的年輕人.隨後.老者拿出打火機.為自己和年輕人的香菸點起了火.

你的敬意.我收到了.這一刻.不妨讓我反敬你.總有些光要留到下一代.總有薪火需要繼續傳承下去.

「傳下去的器重 薪火裡

生生不息的曙光
傳下去的敬重 史書裡

驚嘆他有千里的眼光」

老者對年輕人的器重.讓老者的寶貴經驗得以傳承下去.成為生生不息的曙光.多年之後.年輕人轉眼間成為老者.贏得一身名節的他.想起了當年在風沙中遇到的老者.在此刻內心湧起的依舊是無比的敬重.驚歎這位自己人生中的伯樂.有著千里的眼光.

他也很期待.有另一匹千里馬現身.讓自己亦成為另一位伯樂.借一把火.讓這點光.繼續傳承下去.

-

這首歌的英文名更直接地表達了歌詞的主旨.名為《sharing》(分享).

不知詞人有意或是無心.將副歌填成與「張敬軒」音近的「想敬菸」(反正我本人是經常聽錯這一句).從而暗示詞中的年輕人所指的就是張敬軒為首領軍的新一輩香港樂壇血脈.

這令我想起前不久看到的一個視頻.在今年年頭其中一場澳門演唱會上.軒公唱完《俏郎君》後特意感謝了陳奕迅當初為其監製了這首歌.

張敬軒這樣說:「我好欣賞佢嘅地方係.佢自己本身已經係一個相當之出色嘅歌手.但佢冇要我按佢嘅方法去改變.而係話:「你有乜嘢地方感覺唔舒服嘅 我嚟幫你諗下辦法.」嗰六個晚上.佢一直幫我錄唱片版本嘅《俏郎君》.所以我好想喺呢度.衷心多謝陳奕迅先生」

多麼好的前輩.多麼好的後輩.多麼好的傳承.而作為後輩的軒仔.亦已經成為軒公.將自己的經驗繼續傳給下一代.

這樣優秀的他們.依然能保持謙遜.這是值得尊敬的.或者說.支撐他們走到了今時今日這個殿堂級地位的.恰恰是那份永遠保持虛心學習的謙遜.

時代遍地磚瓦

卻欠缺這種

真誠的謙遜

難得的優雅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