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驶在路上,齐仲恒的电话响起,他戴上蓝牙耳机接听,电话那头是父亲的声音,“出发了吗?”
“嗯。”
“女伴带了吗?”
“嗯。”
“多说两个字你会少二两肉?”
齐凯的声音有了些恼意,他话音刚落,电话已经被对方挂断了。
一口闷气憋在胸口,但今天是好日子,他不好发作。
车驶进酒店停车场,齐凯再次给齐仲恒打电话,说等着他,要与他一同进去。
“你不放心,何必非让我来。”
“你们两兄弟就不能让我省点心。”齐凯的声音里有些许疲惫。
齐仲恒回了句“你当初不生我,就没这么多麻烦。”随后再次挂断电话。
齐凯常被长子怼得血压升高,不想一向对他尊敬有加的小儿子现在说话也句句带刺。
果然学坏容易学好难。
看到齐仲恒的车驶进停车场,他从车上下来,随即就看到齐仲恒携着一个穿宝蓝色开衩礼服裙的女人下车。
齐凯瞅了眼那浓妆艳抹的女人,压着心中的不快,示意齐仲恒与他并肩向宴会厅走去。
二人被迎入主桌,蓝裙女人跟在齐仲恒身后半步,跟着入座。
齐仲恒跟随父亲与周围的宾客寒暄,他有些心不在焉,抬眼看到幕墙上两个小宝宝的名字:许念、许愿,嘴角翘起,但随即就被脸色铁青的齐凯狠狠瞪了一眼。
今天的主角,那对龙凤胎躺在双排婴儿车上,不时有人凑过去看,他坐在台下,看不清孩子的五官,也没打算上前。
偶尔看到孩子的母亲,会有些晃神,她比一年前丰腴了些,但更美了。与旁边的男人站在一起,确实是一对璧人。
两个人走过来敬酒,齐仲恒将红包递给许清婉,“恭喜。”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许清婉问。
“昨天,我以为我能旅行个两三年,你还真是快,一年抱俩。”
许清婉脸颊微红,看向身旁的齐修远。
齐修远搂住她的腰,两个人相视一笑。
齐仲恒端起酒杯又冲齐修远道喜,“孩子的名字很好听。”
齐修远说了声谢谢,与他碰杯,道:“把你的女伴照顾好。”
“当然。”齐仲恒憋闷。
齐修远看了眼在婴儿车前停留了许久的齐凯,叮嘱道:“别让他喝太多。”
待宴席结束,齐凯去找齐修远,齐仲恒与高亢一并出去。
“许清婉真可以,两个孩子竟然都随她姓。”
“不是她,肯定是我哥的主意。”齐仲恒笃定地说。
高亢将手搭在齐仲恒肩上,劝道:“你也别钻牛角尖了,这世上的好女孩多着呢。天涯何处无芳草。”
“我—放—下—了。”
齐仲恒一字一句,昨天已经跟高亢进行过一次类似对话。同样的话还需要他说几遍。
两个人正说着话,齐凯来了,他沉着脸,叫了声:“阿恒,我有话跟你说。”
齐仲恒拍了拍高亢的肩,让他顺路带女伴回去。
高亢带着女人刚上车,齐凯就沉着脸训斥:“你看看你找的什么女人,这种场合,穿那么暴露,像什么样子。”
齐仲恒知道齐凯是迁怒,在大哥那里碰了钉子,将火发到他这里。
他也不在意,只说:“高亢介绍的。”
齐凯的火气还没发完,沉声道:“他那个浪荡样,能给你介绍什么好姑娘。”
齐仲恒也没好气道:“是你非让我带个女人出席。我昨天才回来,去哪找女伴?”
齐凯吃瘪,声音也小了些,“我只是想你明白,她已经是你大嫂。”
齐仲恒冷哼了声,说:“我知道,不用一直提醒我。我原本也不想来给他添堵。”
“你大哥婚礼你就没出席,满月宴再不出席,别人会怎么想?”齐凯口气略微缓和了些。
齐仲恒冷声道:“我说过,我是放下了才回来。是你不肯信。我看她,你们觉得我贼心不死,不看她,你们又觉得我心里有鬼。我怎么做,你们才满意!”
见齐仲恒动了怒,齐凯又有些心疼他,语气也软了下去:“爸爸只是想你明白,不要去想不属于你的东西,否则会错过更多。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安定下来了,赶紧找个合适女人结婚吧。”
“什么叫合适的女人?”齐仲恒嘴角挂着讥讽。
“胡处长的女儿,或冯总的女儿,你都可以考虑,或者你自己有什么中意的,只要门当户对,性格好,相貌好,我不会反对。”
“好尽快给您生个姓齐的孙子?”齐仲恒冷笑。
齐凯被戳到了痛处,大儿子的一双儿女都随了母性,而他,到今天才知道。在一众宾客面前真是丢足了脸面。
“难道姓齐还辱没了你!”齐凯怒道。
黑色的劳斯莱斯车上,下来一个女人,柔声劝道“齐董,您注意身体,别生气。”
齐仲恒这才注意到,女人是从后排下来的。
“不是让你别过来。”齐凯脸上不悦。
“天气预报有雨,我怕气压低,你心脏会不舒服,就让司机回去接了我一趟。我把药给您带来了。”
齐仲恒不想再听下去,这女人之前是爸爸的秘书,不过一年,身份升级了啊。
“我先走了。”
他走到自己车前,开车先行离开。
他开着车漫无目的穿梭在车流中,途经一个公园,他将车停下,沿着小径走到荷花池畔,荷叶刚刚展开,如嫩绿的小伞。
一年前,也是3月底,他在这里跟将成为他大嫂的女人告别。
原想自己要两三年才能接受这个现实,才能放下。
不想,一年时间,居然也能心平气和地接受她为自己的哥哥诞下一对龙凤胎。
许念,许愿,想起两个小宝宝的名字,他又忍不住笑了。
很好,果然是他哥哥的作风。
乌云在湖面上投了一层阴影,刚还在春日暖阳下舒展着的嫩绿荷叶颜色也暗了一个度。
齐仲恒抬头,刚刚碧空如洗的天上不知何时飘来几片乌云。
是真的要下雨了。
他沿原路返回,一个短发女人推着婴儿车匆匆从草坪过来,推上小径时,婴儿车颠簸了下,一个拨浪鼓掉了下来。
女人并未察觉,推着车子继续疾步向前。
齐仲恒捡起拨浪鼓快走几步叫住女人,“孩子的玩具掉了。”
女人闻声回头,看到齐仲恒手里的拨浪鼓才反应过来。她摘掉蓝牙耳机,冲齐仲恒说了谢谢,接过他递过来的拨浪鼓。
齐仲恒看到她鼻尖那颗俏皮的黑痣,有片刻恍惚。
女人却已转过身去,推着婴儿车快步离开。
齐仲恒坐进车里,启动汽车,行驶没几步就看到推婴儿车的短发女人。她一手撑着雨伞,一手推车,推得吃力,脚步明显慢了下来。
这场春雨来得急,并非细如丝,被风吹着斜斜地砸来,落在车身上如急促的鼓点。
他将车靠路边停下,放下车窗,对推婴儿车的女人说:“我送你一程吧。”
雨是斜着飘来的,为了不让孩子淋到雨,女人的伞都遮在婴儿车上,她的头发衣服已经被打湿。
“谢谢,不用了,有人来接我们。”
齐仲恒闻言,戏谑道:“这次不想做了?”看女人变了脸色,他启动汽车离开。
开出去没多远,从后视镜看到一辆黑色大众停在女人身旁,一个中年男人下车,与女人说了几句,帮她把婴儿车收拢放入后备箱。
他收回目光,加速离开。
女人拉开后门,冲后排的女乘客说:“谢谢您。”
女乘客豪爽地挥手,“别客气,是这个师傅心善,看你推车婴儿车在雨里不方便。拼个车对我也没什么损失。”
徐晓岑对前排的男人说:“谢谢您,师傅。”
到女乘客下车,男人才回头看向抱着孩子的徐晓岑,“你一个人带这个孩子总不是办法,我上次说的事情你考虑考虑。那男人也不嫌你带着个孩子。”
“师傅,请好好开车。”徐晓岑道。
“你还真把我当司机?”男人气恼。
“谢谢你顺路拉我,车费我不会少你。我个人的事情不劳您费心。”
徐晓岑抱着孩子下车,男人跟着下车,“我送你上去。”
“不用,我一个人可以。”
徐晓岑单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从后备厢取出婴儿车,就这样一手抱娃,一手拎车直接上了5楼。
她将熟睡的孩子放到婴儿床上,忙拿了换洗衣服去卫生间冲热水澡。
将浴室门留了条缝,怕孩子会突然醒来她听不到哭声。
好在,宝宝真的很乖,等她从浴室出来,熬了姜汤,吹干头发,宝宝才哭着醒来。
喂了宝宝,陪他玩了会儿,待宝宝再次睡着,徐晓岑才坐到飘窗上看向窗外。
窗户已经蒙了一层水雾,外面景色看不真切。一如一年前从车窗上望出去那般,一切都笼罩在雨中。
她以为早已忘记掉那个人的长相,不想再遇到,一切清晰如昨。
说是可能两三年或者永不回来的人,她以为再不会相遇,不想只是过去一年,又遇到了。
扭头看向躺在婴儿床上睡得香甜的小人,她心里隐隐生出不安。
这样的不安并没有持续太久,徐晓岑又安慰自己,不要瞎想。
700多万人口的城市,能遇到的概率极低,大不了以后再不去那个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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