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家的疯儿子

情感 2022-06-14 17:06 德国

在我们房子的后面有一座比别人家都大一些的房子，说明这家人比较有钱，为此我向拉尔夫证实过，男主人以前是个体户，钱赚得不错，女主人则是拉尔夫前妻的好朋友，因此对我们总是很不友好，有时故意装看不见，免得和我们打招呼，有时碰见了难得寒暄几句也是非常冷淡。而且这女的看我的眼神总是凶巴巴的，恨不得把我吃了一样。不过我倒是能理解她站在前妻那边的立场啦。

倒是拉尔夫总是跟我抱怨这个女的，说她是巫婆。在德国，要是形容一个女人是巫婆，那就说明这个女人心地很坏很邪恶，反正是很严厉的指控了。如果只是看一个人不顺眼一般不会说人家是巫婆，顶多说我不喜欢她，她做的什么事我看不惯之类的。

拉尔夫每次见到他们总是尝试着友好的交谈，而他们的态度则时冷时热。

住得时间久了，我就听到了一些诡异的尖叫声，从他们的房子方向传来。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好像在嚎啕大哭或者痛苦地呻吟。在欧洲安静的乡间，这样大的声响是极不寻常的。

拉尔夫跟我解释道，这是他们的大儿子，天生残疾加疯癫。这其中有一个悲惨的故事。

男主人本身也有点残疾，就是他的手好像不太好使，但是倒不影响他工作。我们经常看到他在做木工或者切割石头什么的，他们家硕大的花园都是他打理的，动手能力超强。当女主人第一次怀孕的时候，医生做完检查后告诉他们，这孩子有很大的几率是残疾的。然而这位总是皱着眉头的女人执意要把孩子生下来。

我脑中的画面基于我每次见到她的样子，总是格外严肃，眉头紧锁，而且就算和别人聊天也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让我感觉总像在说谁家的坏话。

第一次怀孕就得到这样的消息，作为女人，我能理解她的难处。再说科学总是讲概率，或许她想，运气总不至于那么差吧。为这个决定，她得付出一生的代价。

既然决定作出了，孩子也生下来了，她也履行了一个做母亲的义务，照顾他吃喝拉撒，然而问题就在于，我从来没见到过她推着儿子的轮椅出来散步，一次都没有。后来她又生了一个女儿，是健康的。一家人偶尔也会在花园里请客人吃饭，伴随着屋子里见不得人的残疾儿子的吼叫声……

这才是我觉得比较悲剧的地方。

我严重怀疑这个儿子是被关在家里关疯的。由于拉尔夫不知道他残疾的程度，是单单身体瘫痪呢，还是外加精神病。但我觉得精神病和残疾是两码事吧。

我们在当地的小酒吧喝酒的时候，也会碰到一些人带着自己得唐氏综合征的孩子出来休闲一下。这些手脚不协调、脸蛋畸形的人，话也说不了，只能发出“额——额——”的巨大声响，但他们并不疯。他们能听懂亲人在问他什么，也会用手比划着想诉说自己的要求。

这和那个从来与世隔绝只能发出凄厉吼叫的男生形成鲜明对比。

有时当我出门散步的时候，他在叫。等我一小时后回来的时候，他还在叫。

但是他的发作是间歇性的，没有规律可言。我们是三月份搬进这个家的，然而直到5月份我才频繁地听到他的嚎叫。

我开始感叹，这位长相美丽却眉头紧锁的女士，大概率拥有一个偏执的性格。可能在当时就不顾医生和丈夫的劝阻，执意生下一个大概率是残疾的孩子。然后在现实面前，她又无法面对，因为她的人生应该是完美的呀：丈夫有钱，两个人住着一个大房子，自己长得美，一切都应该如设想中那样进行……恐怕她很难面对这样一个不完美的儿子，给她的人生蒙上了阴影，也因此她无法像其他家庭一样坦然接受事实，带自己的孩子出去兜风玩耍了。

最可怜的还是那个死不掉却只能残存下去的儿子……在这样富裕的家庭，饿是饿不死的，日子是体面的，然而灵魂却备受煎熬。谁能想象一具灵魂被锁在一个动弹不得的身体里80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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