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影《遗愿清单》里,两个身份迥异的老者拥有了共同的命运:癌症晚期,住进了一个病房,共同走向生命的终点,看到这里,我不禁感慨,你看,死亡的确是这个世界上最公平的一件事,它不会因为你有钱就宽容你,也不会因为你有社会地位而让你活更久,死亡,是我们人类共同的命运。
在这个现实基础上,“成功”这个标准作为人生的目的显得有些荒谬,那,什么重要?或许过让自己满意的人生,为自己的人生赋予你想赋予的意义,并且你也为这样的意义感到满意,更配得上生命与死亡吧。
电影《遗愿清单》里面,两位老者不甘就这样躺在病床上,等待实验发生奇迹,于是他们一起去完成他们的遗愿清单,跳伞,则是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当他们从飞机上跳下去的那一刻,每一次,我看到这里都会为之而触动,但是,“跳伞”仍然不是我遗愿清单里的一条,我觉得我的生命不需要用极限运动和挑战不可能而填充其意义,我的生命已足够有意义。
我女儿去世前问我,你会去跳伞吗?我说,不会。她有些失望的说,好可惜。
我问她,为什么这么讲?她说,如果我也有一颗健康的心脏,我一定不浪费生命给我的每一个机会。
很多时候,我们有选择的权利,也让我们失去了洞察世界的权利。于是,从那天起,“跳伞”就成了我的遗愿清单里最重要的一条。
在我女儿病逝之后,我背起行囊踏上了北非的疗愈之行,第一站,我来到了全世界被誉为跳伞最美的地方——迪拜棕榈岛,完成了我的遗愿清单。
恐惧是我们想象出来的,
可是想象出来就是真的
从决定了去跳伞恐惧就开始了,一直到真正开始跳的一刻,终止。
那个时候的状态就是基本上想到要去跳伞这件事都会手抖,慌张,焦虑,深沉的恐惧,是在体验之前很常见的一种感受,以前,我会说,恐惧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它是我们想象出来的,可是,想象出来了,就是真的,恐惧的内容可能是假的,但是恐惧的感受是真的,那个时候,我承认我是被自己的想象所恐惧和控制着,但是我非常尊重我的感受,我没有评判和否定自己,我就是害怕,那就让我去害怕,我就是恐惧,那就允许自己去恐惧,而不是说,这有什么可怕的,不要恐惧了,恐惧不好,不,没有。
为什么不能害怕?
我要从飞机上跳下去,如此惊险刺激的事情,而且很少有人去做,我会害怕,难道不是人之常情?
于是,我就允许我害怕,坦坦荡荡的允许,当允许发生,恐惧就被减弱了。
当活在当下,恐惧就消失了
你若问我跳伞害怕吗?我想它分为两个部分:跳之前和跳之后,跳之前,害怕,跳之后,不害怕。
很滑稽对不对。
在跳之前,真的害怕死了,一整天都想着这件事而无心做别的,但是跳下去以后,恐惧就消失了,这是我真实的感受。
有一个很有趣的细节。
当教练把我的绳索给我绑好,然后把他的绳索和我的紧紧,紧紧地绑在一起的时候,我的恐惧减少了很多,我突然不害怕了,因为我们紧紧地绑在一起,我甚至感觉到我们是一个人,呼吸都连接在一起,那一刻,深深感觉到我每次问学生的一个问题:如果你知道你们俩可以一起死,你对死亡的恐惧感会不会减少?
那一刻,就感觉,两个人在一起,很多事情就变得简单了。所以,究竟是事情艰难还是一个人艰难?或许我们害怕的是孤单,一个人面对未知,一个人承担责任。这岂是死亡的问题,这是活着的问题。
在跳伞之前,我曾探索过我的恐惧,我觉得我将要体验的是失重的感觉,我觉得跳伞的第一感觉应该是跳伞,我对这一结论深信不疑,可是跳下去的那一刻,真的没有失重的感觉,连这唯一我确认的感觉都没有,那想象和现实,究竟隔了多少距离?
没有等我准备好,没有等我深呼吸,教练就把我推下飞机,那一刻,没有恐惧,或者说我专注于飞行,顾不上恐惧,也没有必要恐惧,因为一丝一毫危险、紧张、不适的感觉也没有,我只是感觉是下坠的姿势,不知道怎样的姿势是对的,或者说更安全的,当教练把我的手安放在一个位置,我知道,这样就对了,就完全放下心来,我听到他说“Relax”这个词,我就知道,我们到达安全区域,眼下就是棕榈岛,进入全然的享受的状态中,教练有刻意转向方向,让我看到不同角度的美景,那一刻,全世界都停止了。
我允许我恐惧,但不是对抗
跳伞结束,下来第一句想说的话就是,“妈的,白焦虑了。”
跳伞之前,我的确花了很多精力去恐惧,消耗了很多自己的力量,但是它对我并不是无意义的,它让我接受自己的恐惧是理所当然的,它让我知道,很多情绪是身体的折射,就像恐惧,这是一种情绪,一种生理的反应,没有任何问题,它只是存在,它并不是一个问题,我们更不需要把自己变成一个解决问题的专家,只是去经验问题。
我没有排斥、对抗、驱赶我的恐惧,我接受它就是我,情绪是我的呈现,无论它是什么,它都是我,虽然我还是害怕,但是我不再花力气去对付它,就是打开门,让它自己进来,当它进来,我不卑不亢地在这里迎接它,也就可以和它和平共处了。
害怕吗?害怕啊!因为害怕才要去尝试!
多年前,一个朋友和我去过福利院以后,他和我说他以后都不会再去了,因为他没有办法承受这样的孩子。我说,我和你一样,我也没有办法承受这样的孩子(当时),但就是因为不能接受,所以才要面对,这是我们的不同,所有我不能面对的事情都是我需要面对的事情。
跳伞,你害怕吗?
当然害怕,一万分害怕,可就是因为害怕,才要去尝试,在安全范围内的生活,从未有兴趣过活。如果不害怕,如果敢,我也没有那么多的热情想要去尝试,就是因为害怕,就是因为不敢,才想要去做,如果每一天都活成一个样子,未来也就没有必要期待了。
我不喜欢安全和安逸,我喜欢路上碰到意外,意外让人不安全,但也让生命赋予美好,世界让我遍体鳞伤,但伤口长出的却是翅膀。
遗愿清单,让我找到生命的不同维度
我想,勇敢并不是一个英雄,干过无数轰轰烈烈的大事,而是始终做自己,从不委曲求全。
我不知道我算不算得上“做自己”,但是我从未停止过为此而努力,并且,到目前为止从未做过一件委曲求全的事。
我并不想成为英雄,就像我从来都不渴望成为特蕾莎一样,生命的完整比一颗无瑕疵的慈悲心,对我来说更重要,我想看世界,我想看看除了这样,还有哪样,这样的分别心,让我喜悦,所以,我永远都不会是一个绝对光明的人,但我的黑暗也是坦荡的。
遗愿清单的不断完成,让我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我自己满意不屑于别人满意不满意的人,因为活在别人的眼光里,并不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目的。
感/谢/阅/读
纪慈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