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习惯了黑暗就为黑暗辩护
文摘
社会
2024-11-06 20:00
上海
去年的某一天,我突然发现了一个“真相”,吓出一身冷汗。工作初期,怎么说呢?有点写作水平,但又不足以靠此为生,我做编辑的时候永远是公司最基层的编辑。那个时候疑惑过,那你给我这点水平干什么呢?后来我走进临终病房,证严法师曾经说临终关怀是一个非常讲究天赋的职业,那是一种对于生命的敏锐的感受能力,在没有语言辅助之下,你感受得到他生命的心脏。于是我带着我对生命特有的敏锐和理解度穿越了语言甚至肉体,进入到了脆弱的人们的内心,经历着疼痛、残酷和那人性之中最极致的人生体验。去年的时候,有很多约稿,那时我觉得我要成为职业作家了,突然半夜惊醒,恍然大悟,妈呀!原来作家是这个意思?!小时候许的愿望,上苍给你实现了:你要经历世间最残酷的事情,有了非同寻常的感受,用这些内容去写作。我就是典型的:写作能力不行,经历来凑。怎么说呢?我这点写作水平肯定当不了职业作家,但是在我传奇的人生经历的基础上,有这点写作水平就够了。上苍啊,给你能力的时候,多一点都浪费,给的刚刚够。如果我要是早知道作家是要经历这样的痛苦之后成为作家,那我肯定不许这个愿望。你要的,上苍都会给你,只是可能不是你以为的那种方式。我们的人生都有过无数机会,看你能不能在没有得到任何好处的时候慧眼识别出它是机会。所有的选择和机会都是要以一生为单位的,我自幼就明白,所有的人生经历的价值都是相当的,只是会在不同的时间呈现,作为渺小的人类,我没有能力算得清我此刻的选择在一生中能得到什么。
所谓的第一次的机会是在我15岁左右的时候。
那时候我姑姑在北京工作,她在报纸上看到一个招生,好像是叫“北大文学营”之类的,是北大的教授一人半天讲文学。
我记得非常清楚,当时的学费是4900元/10天,那是在2000年左右,那时的5000元,对于我们这样的普通家庭是一笔巨款了,其中还不包括食宿,交通。那时我妈妈的工资可能也就1000多,我记得全部的学费都是妈妈借来的,她还是觉得要送我去。
当时当然不知道他们都是什么人物,只知道是北大教授,现在当然他们都很有名了,钱理群,曹文轩,孔庆东,于丹,刘心武,就是当时给我们上课的老师。
那一次学习没有给我的成绩和升学带来任何好处,表面上看毫无实际意义。
而15岁的我正是价值观摇摆的年龄,这个时候接受了名师的熏陶和影响,对于我日后的价值观和思考能力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那时的课程义工是北大的学生,当时与我玩的最好的两个朋友,一个是北大中文系硕士,钱理群教授的研究生学生,一个是北大考古学的本科学生,在我15岁到二十几岁的人生中,我们仨是笔友,她们常常与我分享她们的北大生活和她们读到的书,也给我的思想和思考带来了很大的影响。
这一次的“机会”带来的后面的影响,很难是人为能够提前预估到的,它在当时并无明显的“好处”,但放于一生中,它的意义贯穿了很多关键点。
第二次“机会”是汶川地震的时候,那时的我还处于创伤未完全痊愈,在公益行业也属于新手小白。
都江堰的一座孤儿收容所30个孩子,死了22个,仅余8个,院长求助希望其他福利院给与支持,她曾经听过我的事情,她希望由我来完成。
当年的我无论从心理能力、体力、面对突发事件的能力都非常小白,但最终我还是去了,不担忧,先去做吧,在那样一个状况中,可能我们都只能瞎子过河,谁都无法胜任,就先做了再说吧。
那是人生的一次很重要的抉择,也是在那一次,我从骨子里重新认识了公益这件事,带走了救助站的8个孩子,在陪伴他们、给他们寻找新的出路的过程里,我们相互依靠,努力地去理解灾难的日子里,创建了属于纪慈恩的公益体系和公益理想。
在思想层面,这一段经历颠覆了很多,带我走向了另一条道路,以至于直至现在我都不愿意分享,它太珍贵,只愿意在内心与我自己共存。
第三次“机会”是我在北京工作的时候,那个时候看到商场里英孚教育的招生,当时的学费大概要一年2万左右,当时可以信用卡分期支付,那时的我工资只有2000,但还是分期报了英语。
英语课结束后一年左右,我所在的公司的成本只能有一个编辑去到法兰克福书展,需要是编辑,会英语,有很好的语言表达能力,而当时我是唯一一个符合标准的,所以我去了德国。
那时的我大概22岁左右,德国之行完全打开了我的思维边界,给了我完全不同的视野。我的人生也因为这份视野的广阔,思考角度和价值观也发生了质的改变。
两年前在新中关(我还记得那家英孚的地方,不知道现在活没活的了)门口犹豫不决的办贷款的决定你又怎有能力预知法兰克福书展会因为这一次的举动而改变。
我很愚笨,我没有能力能够预知今天我做出的选择究竟能获得什么,人生并不是一场交易,我现在付出是为了得到什么,你怎么能够有能力计算今天的选择在一生中有怎样的意义呢?所有的选择都要以一生为单位,你是要带着经历一直生活的,并非能够在某一个节点归零。我在大山里的山居管家的职业体验所遇到的奇妙,足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无论谁在这个时间来遇到这些必将发生的一切,都会是一生宝贵的财富。如果我们知道要发生什么,我相信,我们都会不顾一切,然而现实却是我们无法提前获知,所以惊喜注定会留给不计较得失的人。最简单的活法就是别算了,你也算不明白,遇到什么就去经历什么吧。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画面:在你来到这个世界的前一夜上帝在给你分发牌,你有很多机会之牌,你无法知道它们都在哪些时候发生什么样的关联,它是一个混杂线路,并非是一对一的一个结果。人生的选择就像消消乐,你的每一步行动,都决定着后面的每一步都不同。我在9岁的时候读了《道德经》,让我从世界的本源来理解了人所发生的问题的角度来初始进入了阅读,因为有了这样的基础,在上学的时候我非常介意要知道“为什么要好好学习”,我的逻辑就是:读书的时间占据了那么多,几乎是除了睡觉吃饭全部的时间,这么高的成本,我总得知道知道为什么吧,就好像你要把你全部家当拿去投资,我总得利益最大化,知道我有什么收益吧。于是在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好好学习之前我都不咋好好学习,所以我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差等生。在不好好学习的日子里看了很多“闲书”:四书五经,莎士比亚,张爱玲,鲁迅等,在其中隐隐地找到一些所谓活着的真相。因为看了很多的书有了很好的对生命的感受能力、语言表达能力、写作能力、思考能力,这也决定着在15岁参加北大文学营教授们所讲的内容我能深入理解,并提出尖锐的问题,促使了更多的讨论和思考。这段文学营之旅所给我带来的收获远不是接收信息那么单一,多年以后,2021年旅居绍兴住在鲁迅故居旁,唤起了钱理群老先生(中国鲁迅协会会长)当年在北大文学营里的讲述,并找到当年的笔记,对鲁迅的理解又有了更深的认知。而所有的对于生命的理解的经历混杂在一起,在19岁遇到安乐死事件时可以坦然做出选择,在面对生命的疑惑时必须要进入去彻底的理解才能继续生活,要把困惑,命运,死亡搞得清清楚楚,让自己是心怀理解的接纳,而不是被动的不得不接受。也正是因为要将所发生的事情握手言和的强烈意愿,对生命的理解和选择也变得不同,在面对临终者和孤儿的时候,我对于他们的理解和对于生命的理解是夹杂着此前的所有经历,而非这样的工作有什么神奇的魔力。因为对于生命特殊的理解,击中了服务对象的内心,所以他们才在自己体力已经严重不支的时候才愿意和你讲讲所谓的人生智慧和此生的遗憾。因为我的这种状态,对生命深刻的理解所产生的对于孩子们的情感,我的女儿真真才“看上我”,一定要和我回家,我为了不给她造成更多的创伤,为了做好一个妈妈,我努力的修复我性格里的弱点。因为修复了我自身的弱点,我才有机会和真真有深刻的连接,让她在面对自己的身世和疾病中坦然而勇敢,因为她是那么好的生命状态离开,我对死亡才有了全新的敬畏。而有了这样的敬畏,我所做出的课程才没有那么多的荒凉,而多了很多的温暖。而因为我与死亡的这种关系,我才重新理解了生命,我定于大理,周游世界,旅居,职业体验在这样的生命状况下才焕发了光彩,才有了很多的思想。因为前面所有的累积,我在生命之难处时,才能能力创造奇迹,重建光明。所以我很苦恼回答“你是如何成长的”这样的问题,人是一个感受型的生命,我所有的经历相加便是答案,人是一个活着的生命,很难说你是因为什么而得到了什么,生命的经历就像器官一样,器官、细胞、血液相互作用,没有谁能独善其身。所有的选择,所有的经历都混杂在一起,你问“这有什么用”我能如何回答呢?它混杂在你的一生里呀!谁又能分辨出它有什么用呢?肯定有用。至于什么用,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方式,哪是我们这种平凡的人类能算得明白的事儿。我们想要的成长可能是不疼不痒,不需要牺牲安全所获得的,如果是这样,这人类也太好当了。你想要的,上苍都以各种方式给过你了,只是很多时候我们死守着安逸,主动退还了成长。我答:所有的症结都在于你想得太多又以为算得清楚得失。人们说所谓成熟是你认清了现实,对我来说刚好相反,成熟意味着我可以为我自己而活的时候,因为我们总有一天会发现死的时候你得一个人走向死亡,活着的时候我必须对自己负责,我也只有权利对自己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