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唐小舟全集
易和加号（1）第1250章
但在开口的一瞬间，唐小舟改变主意了。这已经不是个人意见的表达，而是政治，是整个岳衡市的大局。邹涵是否认识到这一点，对于唐小舟来说不是关键，他本人对此必须有清醒的认识，并且坚守，否则，他当这个官，就失去了意义。
唐小舟说，我非常认真地听了各位常委的发言，我认为，各位的意见和建议，是有道理的，我个人也是理解的。但我不支持。要说纪律，谁敢拍着胸脯说自己不清楚？这其中，有一百多人是副处级以上干部，有几十人是重要部门的一二把手。这些人开会的时候，可以口若悬河谈纪律谈制度，可以堂而皇之地给广大党员上党课，讲党章。他们不清楚规章制度？市委坚持贯彻执行党章，执行法律制度，执行中央八项规定，有讨价还价的空间吗？我认为没有，也绝对不应该有。如果有谁拿我们的党纪国法讲条件，搞平衡，我个人坚决反对。
表明立场态度之后，他的语气随之一缓，说，当然，各位常委存有仁人之心，怀柔之德，我也能理解。邹涵同志，我注意到，刚才有同志提到恩威并施，也有同志提到怀柔。我们是不是考虑给他们来个刚柔并济？
邹涵自然知道，唐小舟这是给他台阶下。他说，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唐小舟说，月婷同志提到分四个档次，我觉得是一个很好的建议。我们是不是结合一下，确定两种处罚，一是柔，一是刚？
邹涵问，怎么柔，怎么刚？
唐小舟说，前三天，毕竟算是突然袭击，不处理，肯定说不过去。如果处理重了，也确实存在大家考虑到的各种各样的问题。我建议市委采取怀柔政策，公职人员，一律通报批评，记过也行。临聘人员，除了公开通报批评或者记过，还有加一条，罚款。
邹涵说，这就是你说的柔，那刚呢？
唐小舟说，年初一的晚上，市电视台的几个频道，就播出了大检查的新闻。如果说，这个晚上没有看到的话，第二天的报纸也出了消息，年初二晚上，同样播出了电视新闻。年初三以后再犯，就属于明知故犯，所以处理的时候要重，要刚。至于那几个连续两次被抓到的，不用说了，怎么处理都不为过，太不像话了。
唐小舟原以为，自己这样说，既支持了邹涵，又替邹涵卸解了部分压力，同时，也救了一批人，尤其是一些临聘人员。
第一天的行动中，抓到的公职人员和临聘人员，差不多是一半对一半。第二天和第三天的行动，临聘人员就少得多。唐小舟心理很清楚，这些临聘人员，获得一个公职部门的职位，实在是一件太不容易的事，不知道求过多少人，找过多少关系，甚至送过多少财物，才得到这么一个吃公家饭却不端公家碗的机会。对于他们而言，犯错的原因无外两个，其一，确实不太了解相关制度，其二，现在的官场成了这样的势，他们只不过顺势而为。
这些人一旦被开除，今后就业的路，恐怕就非常窄了。一个地级市，毕竟不如省会或者一线大城市，工作机会多。整个岳衡市，除了党政机关以及国企，千人以上的民营企业都只有那么几家，要让这些人去找工作，实在太难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对于邹涵而言，应该是非常好的结果。市委书记和市长意见高度一致，夫复何求？如果是唐小舟，他会简单地说几句，比如说，小舟同志的建议很好，既讲原则，也讲温度，我完全赞成。然后宣布散会，干脆利落。
可邹涵不知怎么想的，意思是这个意思，他却发表了一大通讲话。唐小舟当时就冒出一个词，不自信。一个人是否自信，是因为依凭，正如一个人站在山下，山是他强大的依凭，所以自信。而这个人一旦站上了山顶，所能依凭的不再是山，而是天，但天可依凭吗？不能，因此失去了自信。
邹涵长达半小时的演讲结束，核心只有一个，赞同唐小舟的方案。
既然赞同唐小舟的方案，这一程序也就可以结束了。毕竟，唐小舟只是提出了一个大致的思路，并没有明确细节。邹涵完全可以说，大家还有什么不同意见吗？如果没有，我们进行下一个程序。邹涵竟然付诸投票。
乐沛堂因为去北京参加会议，没有到会，洪梦轩弃权，其他人同意，方案获得通过，也就不需要再由秘书长通知乐沛堂通过电话方式或者口头授权投票了。
唐小舟的意见，也就是分门别类，将所有违纪违规行动，用时间进行分类，并没有明确每一类的处罚细则。理论上，就算要就唐小舟的方案进行投票，且不说此前应该提交讨论，此后，也应该就处罚细则进行讨，然后再一次投票。
可邹涵竟然直接宣布，方案通过，散会。
那一瞬间，所有常委都有些莫名其妙，有那么几秒钟，没有反应。显然，大家都意识到，邹涵在生气，故意给大家一个难堪，他希望用这种方式，向大家表明，要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老大。
大家愣那几秒钟，还有另一个原因，大家在等邹涵第一个离开。
等邹涵第一个离开，并不完全是礼貌或者官场秩序，还有一个原因，下级官员，或许会争相和书记说话，而同在一个班子里，凑在一起，还真没什么话说。如果某个人和邹涵肩并肩在走廊上走一段，却又没有话说，那该有多尴尬。
也不知邹涵怎么想的，他宣布散会后，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动手整理桌上的一些东西。他面前会议桌上，摆了几样东西，其中之一是文件，之二是他的笔记本和笔，第三是茶杯。这些东西根本不需要他整理，他离开之后，田峙峰自然会整理。事实上，他虽然稍作整理，并没有自己拿走，仍然留在办公桌上。
唐小舟见邹涵并没有立即离开的意思，其他常委如果一直坐在里面，所有人都会尴尬。同时他也意识到，这很可能是邹涵的身体语言，他有话要对自己说。唐小舟注意观察，果然，邹涵将桌上的东西稍作整理之后，站起来，转身向会议室外走去。他的步子并不快，似乎在等什么。
唐小舟原本已经站起来，准备带头离开，解除其他常委的尴尬。现在见邹涵离开，他便也迈出步子，向门口走去。他的步子稍大一点，频率稍快一点，让人感觉，他是主动追上邹涵，似乎有话要对邹涵说。至少，要让邹涵获得这种感觉。
邹涵走到会议室门口时，唐小舟已经接近，待邹涵跨出门，唐小舟随后也跨出去。
邹涵并没有回头，自然知道是唐小舟跟过来了。邹涵说，怎么样？我接受了你的建议。岳衡落实贯彻中央八项规定，你感觉这个头开得怎么样？
唐小舟产自惊了一下，邹涵还是怀疑他在背后做了手脚，鼓动常委一班子，要给他一个下马虎。可这事儿，他还真不好解释。一来，邹涵什么话都没说，他只是猜测。二来，他哪怕是以某种原因起个头，往这事儿扯，都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除此之外，邹涵还有一重意思，明确告诉他，自己并不是独断专行，而是从善如流，之所以有此突然变化，完全是因为他唐小舟提出的建议为他所接受。
唐小舟说，邹市长这件事做得太好了。我刚到岳衡县的时候，就想做这件事。结果弄了个虎头蛇尾，到现在，岳衡县的老百姓，都还当笑话说。
邹涵说，很多事，有一个天时地利人和问题。
这是在向唐小舟解释，当时，他也不赞成唐小舟采取行动。对那次行动叫停，并不仅仅是徐国节一个人的意思，也包括他的。并非他不赞成，而是觉得天时不对，地利未成。
唐小舟说，是，我后来意识到自己冒进了。
邹涵说，这次的领导小组，我只给你安排了一个副组长，没有意见吧？
唐小舟说，我当然有意见。我正想问你呢。
邹涵说，那先说说你的意见，是什么意见？
唐小舟说，我没有想明白，我当了这个副组长，八新方向怎么办？麓衡机场怎么办？
邹涵说，这个，没有矛盾吧？这个担子很重，任务十分艰巨，所以，落实八项规定领导小组，我只给你一个挂名。
唐小舟说，我明白了，坚决执行书记同志的正确领导。
两人边走边谈，速度慢下来，其他常委，便走到了他们前面，两人落到了最后。到达电梯口，邹涵说，有什么事，我们随时沟通。
唐小舟将此理解成两种语义。其一，政府方面的工作，我顾不上了，今后就拜托你了。但是，你要注意，不能独专，任何重大事务，都要及时汇报。其二，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
唐小舟说，这么晚了，书还要办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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