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村干部”吃派饭的时代
这还得从五十年代,直到七十年代说起。在那个时期,上级不断地派干部下到农村基层一线来帮助实际工作,或体验生活了解民情。这些派来的干部基本都是从县里来的,且也有公社一级的。旨在走群众路线,与群众同吃同住同劳动,是当时的主题要求。官方称“蹲点儿”,老百姓说“坐村干部”。住宿是找的民房,那吃饭问题,就是大队派到小队,小队派向群众。
记得那时候,最早的是赵春第、梁振聚。后来相继来的有:许如桥、刘立柱,范金会、倪彩霞、许革(许保修)、邱保亭、张汉宝、谢金环(女)、滕先娥(女)诸多同志。当然还有些叫不上来的人名,如老林、老李、老韩等。
梁振聚起初住在村西头,王怀德家的东屋里。后来住在我曾祖父的青表砖西屋靠大门的一间,连办公带住宿都有了。后来他当上了邢台市文化局文艺科科长,我们曾多次有幸在邢见面并一块儿吃饭。或许是感情深厚,几十年过去,且对村里的那些事那些人记忆犹新。尤其对当时的村干部,孙清崟、孙明荣、孙明序、孙家永、孙显起、孙显瀛、张桂友,且问长问短。当然对老房东西屋为上首,著名骨科医生笔者的曾祖孙明言、北屋住的五爷孙家诵、东屋住的七爷孙家课,情深意重。尤其对我五爷长子孙海声,更是印象深刻。
其他男坐村干部,基本都在单身一人的孙明教家北屋西屋住宿。女坐村干部,长期在村妇女主任王玉青家的东屋里为根据地。白天,他(她)们跟社员一样,听到敲牌子声站在大街上等着领活儿干。跟社员不同的是,不一定去哪个生产队。全村共六个生产队,他们一天或两天换个生产队,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次日会去哪儿。因为每天晚上村大队部开小队长会时,就安排坐村干部第二天去哪个生产队干活儿或吃饭的事。也就是说,只要站在大街上听招呼就行,到时候就有人通知并领到本生产队加入劳动行列。到临收工时,队长派某某社员领着某某干部一同回家吃饭。
派饭,是一种硬任务。不管家中啥情况,哪么少吃无喝自己想法,队长才不管那一套。那时候就怕人来吃饭,坐到饭时儿不走真把家庭主妇愁住。老百姓却深知,领坐村干部来家用餐是一种信任,也是完成一项政治任务。
吃饭人家也不固定,今在他家明天不一定往谁家。到时候老张叫就去老张家,老李领就去老李家。走到家里就融入了这个家庭,且成了人家家的成员。说白了,坐村干部是登得百姓家门,吃得“百家饭”。
每次这家的主人端盆洗脸水,先礼让坐村干部洗手脸,且这全家人打后洗。那时候的洗脸水也是好的,一盆水一家子人使,最后混浊的几乎成“白粥”。别笑话可怜吝啬,就是为了节约用水。因为在那个时期,吃用水都是村头挑杆井上担来的知道不容易。那时候没有谁家用毛巾,擦手脸用的是自己纺织的一块带穗头儿老粗布。也不知经过多少日月,竟没了本来的真面目。为了自尊体面,又重新给坐村干部扯了一方也算是特殊照顾,或高看一步。
俺村的老百姓,纯朴善良憨厚热情好客,注重感情是优良传统。就是缸瓮中见了底宁愿跟人借碗面,也要坐村干部吃好吃饱。每顿都是让在北屋正堂,并由男主人陪伴吃饭,当然饭食是两不同。叫坐村干部吃净粮食的干粮,那两掺的东家人吃,不够了红薯凑。每顿饭彼此都是争着让着,当然让来让去最后各吃各的告终。那场面,跟当年老八路没有啥区别,真正体现出鱼水之情。殊不知,藏在厨房围锅头吃饭的大人孩子饭食更是够呛。因此,吃饭时关着门光怕使坐村干部看见怪尴尬的。常吃一锅饭,哪能不知道呀!那个时候,农村正是最困难时期,粮食是紧缺之物。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当时老百姓流传一句口头语,叫做“粮食不够,瓜菜代凑”。
如果赶到人多劳少的人家,坐村干部更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除锅上熥得红薯锅下煮得薯片,并没有别的食材。东家脸上很显不好意思,那坐村干部早有心理准备。不过他自己家里,比这家也好不了哪里去。因为同在屋檐下,同样闹粮荒。农村孩大窝小的家庭,不在少数。拉不上吃的户,更是数不胜数。缺粮断顿揭不开锅的人家,哪个村子也有。所以每逢派到某个家庭有啥吃啥,根本没有挑拣的理由。还总是笑呵呵地安慰几句,往后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有时也派到好一点儿的家庭,就幸运多了。不仅只吃个净粮食干粮,且老咸菜碗里还特殊添上两勺“明棉油儿”。有时烙个白面饼,或摊个糊子饼,总算沾上了白面星儿。面对如此高标准地招待,这可使坐村干部受宠若惊。深知这仅有的一点儿白面,是为抹袼褙打面糊儿用的。竟舍不得吃拿出来,让自己食用又怎能咽得下。这时坐村干部非要同甘共苦吃一样饭食,把这如同珍馐美味让给老人或孩子们吃。就为了避免吃饭时的推让,东家总会打发一家人提前或错后吃饭。
有时候,由于队长疏忽忘了派饭,被冷落的坐村干部硬生生地站在大街上来回踱步,饿了半天也无处去。这些干部觉悟高纪律性强,谁也不会自己去找饭门无形中跟老百姓增添麻烦。
这天坐村干部倪彩霞,就遇上了这种尴尬的事。二队队长孙家孔在大街之上,正巧遇上。问清情况后便领到自己的家中,把菜饼子窝窝头端在桌上,使他吃了一顿饱饭。谁知这一顿简单饭,竟成了倪彩霞同志一生的情结。有一年的一天,孙家孔使小毛驴去清河县磷肥厂拉化肥。赶上人多排队挨个儿将近晌午,正好叫当书记厂长的倪彩霞碰上。几年没见老朋友拥抱一起,热泪盈眶。亲热地握着手拉到厂里食堂吃饭,并边吃边叙旧情。饭罢,装了一大地排车磷肥自掏腰包替付了钱,且送出厂门口老远。听说后来他俩以兄弟相称,互相走动来往。古语云:“患难之中见真情,雪中送炭暖人心。”这话不假,俗话不俗。在艰苦的年月,一个菜饼子,一个窝窝头,一碗白粥,却建立起一辈子的“鸡黍之交”。
在那时由于人们没文化不会说话,还出了个天大的笑话。某个社员接到小队长通知,叫去大队部领坐村干部张汉宝来家吃饭。由于此人是初来乍到于我村蹲点儿,百姓对他不认识更不了解。可不知谁在哪听说来人名字为马汉宝。特不知,由于张汉宝长有一脸麻子,背地里竟有人按其特征偷称绰号。于是,这位社员不犯老虑走进大队部门口,直呼哪一位是“麻汉宝”同志。此人还特别在名字后边加了“同志”二字,表示之文雅些。这可把在场的大队干部惊了一跳,此时也把张汉宝弄了个大红脸。但张汉宝同志理解不知者不怪,起身就跟盛情难却的来人而去。等二人走后,你看满屋里那些个人拍着胯臀大笑起来。多少年过去,那难堪“话把儿”还在村中流传。
再说坐村干部腾先娥,后来因工作需要接调令到某地儿工作。过了半年后,她重返前孙庄村看望了当年曾被派饭去过的老百姓家。当然,也带着似乎无限愧疚的心情来到我家进行慰问。并且把该规定的每天一斤粮票,一毛六分钱,按天数如数算清捎带来。且说明走得仓促没来的及办妥,深表歉意。“过去的事啦别提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但她谢却推辞,且寒暄了一番放下撒腿走了。后来听说她调到杜林公社工作,这钱与粮票原封未动,又委托村妇女主任王玉青给她捎带回去。
坐村干部把俺村看做自己的第二故乡,把咱老百姓作为自己的亲人对待,似乎血溶于水的情感溢于言表。从这种鱼和水的关系中,可看到一种深厚的情感纽带,让人感到无比温馨。时间长了,同志们对村里几百口人的名字都能叫得上来。当然,几乎哪家都有他们的足迹。所以,也认为自己便成了这个村子里的一细胞,或一分子。因此,他们真正体验着老百姓家的难处,生活的艰辛,更有目共睹到乡村咱老百姓家穷愁潦倒的真实状况。从而,更体会到老百姓都有一种高尚的品质、善良的心。更能说明当时的那些坐村干部严于律己、扎实的工作作风;心系百姓,心系民生,体悯老百姓的高度责任感。
话说回来,如果现在有干部来咱们老百姓家准会满接满迎。吃饭更是七盘八碟,荤素搭配上个满桌丰盛。或许,酌酒一杯把盏言欢,畅谈往事共话今朝。
“派饭”之举已成为历史,永不复返。且画为一个句号,成为对过渡时期的一个印记。或许,成为一种抹不掉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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