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谢志远,1992年的冬天,雪花纷飞,我在部队请假回到了魂牵梦绕的老家,心里揣着无数的思绪。那天,父亲病重躺在床上,气息微弱,却坚持要分家产。而我的大哥,那个沉默寡言却总是默默付出的男人,这时居然想着悄悄离开。
“大哥,你这是干嘛?”我拉住他的手臂,满心疑惑。他转过头,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轻声说:“志远,我是抱来的,这家产……”“大哥,你别说了!”我打断了他的话,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疼。看着他的模样,那些尘封的往事,如同电影般在我脑海中一幕幕回放。
大哥是1967年来到我们家的,那时候他还是个七岁的小孩,瘦瘦弱弱的。村里人都知道他是抱来的,有人私下里嘀咕,说他心不诚,不肯改口叫父母,而是称呼叔叔婶婶。可我们家里人心里清楚,大哥对这个家,比谁都真心实意。
记得我刚出生时,母亲已经四十二岁,父亲也四十五岁了。他们老来得子,自然对我宠爱有加。但大哥从没计较过,反而更加卖力地干活,仿佛要弥补自己不是亲生孩子的遗憾。
“志远,你得好好读书,将来有出息了,爸妈才能享福。”这是大哥常挂在嘴边的话。他虽然没读多少书,但对我的学业却异常重视。每次我考好了,他都会从破旧的衣兜里掏出几颗糖果奖励我,那些糖果,都是他帮村里人干活换来的。
因为我平时很少说话,属于闷油瓶的性格,村里的同龄人总爱拿我开玩笑,甚至恶意的骂我是“哑巴”。记得有一次,我刚放学到村口时,几个熟悉的身影突然从拐角处窜了出来,是班上的几个男同学,他们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戏谑。
“哟,这不是‘小哑巴’嘛,听说你又给老师打小报告了?”其中一个男生,名叫张杰,嘴角挂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我猛地停下脚步,眼神中满是惊愕和不解:“我没有,你们别乱说!”我的声音如同蚊蝇一般。
“哈哈,看他急了,肯定是心虚了!”另一个男生附和着,周围的人开始起哄,一步步向我逼近。当时我的心跳加速,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书包带,试图用这种方式给自己壮胆。
然而,我的退缩似乎更加激发了他们的嚣张气焰。突然间,一个拳头毫无征兆地挥了过来,紧接着,更多的拳头如雨点般落在了我的身上。我蜷缩着身体,尽量护住头部,心中充满了恐惧。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冲进了人群,是我的大哥。他刚从地里回来,满身是汗,“住手!”大哥的声音如同雷鸣,瞬间震住了所有人。只见他二话不说,上去就给了领头那人一个大嘴巴。严肃的警告他们如果再欺负我,后果自负。
那一刻,我的眼眶湿润了,不是因为之前的委屈,而是因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大哥的背影,就像是一座大山,为我遮风挡雨,让我知道,无论世界多么喧嚣,总有一个地方,是我永远的避风港。
等我上初中时,我终于鼓起勇气问大哥为什么不改口叫父母。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志远,哥记得亲生爸妈。那时候我们家里穷,养不起这么多孩子,就把我送给了叔叔婶婶。刚来时我还想逃回去,可叔叔婶婶待我如亲生儿子,从没给我脸色看。我虽然改口难,但心里早把他们当爸妈了。”
在我18岁的时候,我去到了军营,那是一个能锻炼出钢筋铁骨的地方。大哥在那时已经成家,和大嫂一起照顾着父母,母亲是高龄产子,身体一直不好。父亲也六十多岁了,身体大不如前。但我每次写信回家,大哥都会告诉我:“志远,你在部队好好干,别担心家里,一切有我呢。”
1992年的冬天,父亲快不行了。他也感觉到了,提前让大哥给我发来了消息。等我赶回家时,父亲已经奄奄一息了。他坚持要分家产,大哥却想走开。“大哥,你别走!”我拉住他的手,语气坚定的说道,“你就是这个家的人,谁也别想把你赶走!”
父亲也用颤抖的声音说:“老大啊,这些年你虽然一直叫我叔叔,可在我心里,你跟我的亲生儿子无异!以前我跟你婶子有点偏心老二,还请你原谅。”说着,他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旧布包,颤巍巍地打开,里面是一对祖上传下来的玉佩。
“这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你们俩留着,家里土地之类的,你们兄弟俩平分了吧。”父亲说着,把玉佩递给了我们。大哥连忙摆手说不要,但父亲执意塞到他手里。那一刻,我看见大哥的眼眶湿润了,他颤抖着嘴唇喊出了“爸”这个字。
二十几年的坚持在这一刻化开了。我们都知道,大哥这声“爸”比什么都重。父亲听后,激动得老泪纵横,紧紧握住大哥的手,然后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处理完父亲的丧事后,大哥又催我赶紧回部队。他说:“志远,你在部队好好干,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妈有我跟你大嫂照顾着呢。”我看着大哥那布满皱纹的脸庞,心里充满了感激。我知道,这个家欠大哥的太多了。而我所能做的,就是好好干,让大哥和家里人都能过上好日子。
多年后,又是一个冬日。我已经从部队转业,回到了老家,我用自己在部队学到的技能,在老家开了一家小型的技术服务公司,带动了村里的就业,也让家里的生活有了显著的改善。
这天,我驱车前往大哥家,手里提着刚从城里买回来的新鲜水果和补品。大哥这些年一直留在家里,照顾着年迈的母亲“大哥,我回来了。”我推开半掩的木门,一股家的味道扑面而来。
“志远,你可算回来了,妈天天念叨你呢。”大哥从屋里走出来,笑容满面。“妈呢?身体还好吧?”我关切地问。“好着呢,刚在院子里晒太阳,我这就去叫她。”大哥边说边往院子里走,不一会儿,就扶着母亲缓缓走来。
母亲见到我,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志远,你又瘦了。”“妈,不说这么多了。您看,我给您带了好吃的。”我边说边从袋子里拿出水果和补品,一一摆放在桌上。
大哥在一旁插话道:“妈,您就别担心志远了,他现在可是我们村的骄傲,公司开得风生水起,村里人都夸他呢。”母亲听后,笑得合不拢嘴,“好,好,你们兄弟俩都有出息,我这心里就踏实了。”
阳光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仿佛连时间都变得温柔起来。在这个充满爱的家庭里,每一个冬天都不再寒冷,因为我们有彼此,有那份无论岁月如何变迁,都永远不变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