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秘丹凤武关兴隆庵

文摘   2024-12-10 11:15   陕西  

                 文/杨亚军

      兴隆庵是武关百庙岭上最大的一个庙宇,在挖掘研究武关历史文化时经常遇到它,为了弄清楚它是何时、何人修建的,2024年11月27日,王毅开车,拉上刘伟、小平和我去梨园岔探寻兴隆庵遗址。

      我们9点钟从县城出发,沿312国道到铁河沟口,再折向北沿武关河北上。冬日的武关河特别消瘦静寂,清澈见底,有的地方开始结冰。芦花宛如一位素衣仙子,悄然现身于水畔荒滩,用它那纯净的姿态,勾勒出一幅淡雅的画卷。微风拂过,芦花们便开始了它们的舞蹈。它们相互依偎又各自纷飞,如同一群白色的精灵在空中嬉戏。那“沙、沙”的声响,仿佛是它们奏响的轻柔乐章,为这寂静的河畔增添了几分灵动的气息。到了赵川与梨园岔交界处,车开过大桥向东行进,不大一会就到了梨园岔。我们在原梨园岔信用社前停下,先到五聖宫遗址看看。      五聖宫曾经是1935年5月至11月梨园岔区苏维埃政府和梨园岔区苏维埃政府赤卫大队办公的地方。五聖宫遗址仅存庙宇的门楼、石碑,戏楼仅存三面墙体和前檐的木框架以及戏台上几根横梁。荒草丛生,烂椽旧瓦遍地都是,十分荒凉。

      在五聖宫遗址上我们找到五块石碑,两个埋在土里,三个在露天地上。我们先从老乡家中借来锄头、铁锨把两个埋在土里的石碑挖出来,然后用借来的塑料盆端水,用钢丝球清洗四个碑上的泥土。另一个碑因靠着石阶,上面乱七八糟倒放着一些垮塌的房椽,我们没有动。经过清洗后的四个石碑上字迹逐渐清晰,可惜的是五聖宫庙宇门楼前的那块创修石碑破损严重,中间因大集体使用,用钢錾凿了两个方洞。

      根据新修五聖宫碑序记载:五聖宫创修庙宇三间,塑有东嶽大帝、药王等五位尊神,故称五聖宫。由郡增广生员贺荣撰文,邑廪膳生员朱绶书丹,邑廪膳生员黄效陶篆额出钱一千文。于咸年十二年十月穀旦合社首事绅耆人等公立。

      五聖宫遗址挖掘完后,我们用手机对遗址照了几张照片,从戏楼遗址找到一块完整的房脊兽花砖和一片有残缺的滴水瓦,拿回去放在研究院办公室,供来人观看。然后乘车到小平找的那个向导卢成民家。

      卢成民,一位朴实憨厚的农民,66年出生,58岁,一米七高的个头,留着短小的头发,嘴唇四周长着浓密而短小的胡须,那高高的鼻梁,炯炯有神的眼睛,两道像卧蚕似的浓厚眉毛很特别。近乎国字型的脸庞上洋溢着接人待物常有的笑容。上身穿着迷彩服,没有系扣子,里面穿着一件深蓝色线衣,线衣上面套着一件蓝色带有黑色条纹的毛衣,下身穿着一件黑色的裤子,裤子上还有几点泥土,脚上穿着一双黄色军用胶鞋。见到我们,热情地招呼我们进屋,在卢成民家我们喝了些水,11点从家里出发,卢成民背上一个自己用黑布缝制的一个特别大的挎包,里面装着弯刀、小手锯、绳子、一大瓶水等,手上戴了一双蓝色带胶面的手套,王毅提了一袋蒸馍,刘伟提了一小保温壶开水,成民给我找了一根他平时放牛用的红色山茱萸树枝条的赶牛棍。我们一行5人,沿梨园岔扯菜沟向南登山。

      扯菜沟西北东南走向,长约两公里,山高沟深,植被茂密,溪流淙淙。沿着溪边的小路行走,溪水哗然激越,唱着优美的小曲。水边长着茂盛的水草,竟然有多年不见的水芥菜,如小铜钱般圆圆的叶子,翠绿肥厚,挨挨挤挤,高低错落,一丛丛,一片片,在阳光下闪着亮光,像一群群可爱的小孩子,在水边玩乐。芦花宛如一位素衣仙子,悄然现身于水畔旁,用它那纯净的姿态,勾勒出一幅淡雅的画卷。
      冬日的山里,万物回归本色。山不再繁茂,深沉静默,一丛丛高大的竹子、一棵棵粗壮的杉松,给山野增添几分绿意。浓重的白霜盖住了阴坡,将阴坡的一片片枯黄草地轻轻点缀上了银色的衣装,在霜的笼罩下,枯黄色的草浸染出冬日里别样的风貌,坡地被冻的硬邦邦,给人一种萧条而迷茫的感觉。然而,这丝丝缕缕黄灿灿的冬日阳光,赶走了环绕山间的雾气,驱散了雾障霜凝的朦胧,收纳了一切喜怒哀乐,包容了所有的兴衰枯荣。
      山坡上的树,成为冬天里唯一的风景。那些早已落尽了叶子的枝条和裸露着筋骨的树干,就像铮铮的男子汉,在它那挺直的身躯里,正萌发着再生的念想,积蓄着吐绿的力量。在近似深山老林的山坡上,自生自灭的栎树横七竖八的倒在山坡上,树上干巴巴的裂纹象一张张嘴在向群山倾诉着它们的无助和绝望。有的树干上已经长满了绿色的苔藓,像一条条绿色的龙、蛇卧在山坡和溪水旁。栎树、槲叶树、山核桃树以及各种各样杂树长满山山岭岭。山坡上,粗大的山葡萄、五味子、黄桃叶、葛条、猕猴桃等藤蔓攀爬缠绕于大树上,蔽天遮日。猕猴桃架上还有不少的猕猴桃,毛栗、山核桃散落遍地都有。在几处稍微平坦的山坡上,有翻过的天麻窝子。天麻棒横七竖八摆了一地。
      上山的路宽不到一尺,满是牛的蹄印,蜿蜒崎岖,又陡又窄又滑。两边尽是野刺、杂草,深过膝盖,杂树高过人顶。有的小路已没了踪迹,我们顺着大致方向向上攀爬。走了一会儿,我们在一片稀疏的树林几块大石头环绕着的平处休息,大家零散的坐在几块大石头上喝水、吃馍。阳光透出树林斑驳地投射下来,给人带来一丝丝冬天难得的暖意。初冬的阳光洒在身上,虽已没了秋日的热烈,却变得温和起来,依旧带着丝丝暖意,暖暖地洒在大地上,仿佛给世界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
      休息了一会儿后,我们继续在向导的带领下,向山顶攀爬。为照顾我的身体,这一路就休息五次。向导卢成民最辛苦,在“叶拥脚面人难行”的情况下,他不仅要探寻道路,还要不时的把小道上的落叶拨开,遇到荆棘小树用弯刀砍掉,遇到较粗的树枝用手锯锯断。最危险的一段是在绕过涧溪从另一面坡攀登,那里根本就没有路,成民在前面用手扶着土坡,用脚试探着踩出脚窝,我们跟在后面,也用手扶着土坡,踩着成民留下的脚窝,胆战心惊、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前行,稍不留神就会跌落到二十多米深的山涧里。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艰苦攀爬,我们终于爬上了梁顶。山梁上,视野极为开阔,四周青山环绕,群山连绵,层峦叠嶂,让人心旷神怡,陶醉其中。扯菜沟、油瓶沟匍匐脚下,村庄埋在山洼最深处。站在山脊之上,呼吸着清新空气,美景尽收眼底。在梁顶上我们休息了一会后,又沿着一面山坡斜插过去,再爬一座山,映入眼帘的是两间小庙的遗址,砖瓦遍地,椽檩横七竖八,有的已经腐烂。这两间小庙主要方便道僧、香客住宿。再往西走一、二百米,上一个高台,就到了远近闻名的兴隆庵。
      高台上荆棘杂草丛生,有的杂树比人还高,我们一番寻找,终于在一棵高有五米多、胸围两米多、树龄约有五百年以上的老核桃树附近找到兴隆庵遗址。兴隆庵建在彭家沟西沟垴、大豹皮沟垴、油瓶沟垴三岭集中的山脊平台上,海拔1276.8米,坐北朝南,是把兴隆岭削平,平整出一块近二亩的面积修建的。遗址的后面,还保留着当时斩山时留下的近乎五米高的山梁,山梁像一个靠背椅,守护着兴隆庵。山梁上那一簇簇四季常青的松柏,给冬日的兴隆庵岭涂抹上一点生命的色彩。在兴隆庵遗址上的东边,挂了一块红色毛毯,历经风吹日晒雨淋,南面大部分已经褪色。红色毛毯后面,横七竖八摆放着兴隆庵倒塌后遗留下的砖瓦椽檩。庵遗址前有个檐柱石墩,石墩上摆设着一个专门烧制的蓝色升子型砖香炉。附近有三块石碑,石碑已残缺破烂,失去棱角,碑文斑驳难辨。成民从他的挎包中拿出装水的杯子,用嘴含水喷洒在石碑上,然后用手不断的清洗。阳光照射在他那充满沧桑的脸上,像似涂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更加显示出一种别样的虔诚、圣洁与光辉。刚清洗过,碑文还不太清晰,我从挎包中拿出笔和笔记本给小平,我逐字辨认,他在旁边记录,遇到难辨认的字,大家一起辨别。
      正在进行辨认记录时,突然发现石碑吸水后,碑文慢慢地变清晰了,大家齐喊“显灵了!”王毅、刘伟、小平赶紧抓时间抢拍。为了方便以后在电脑上辨认,王毅拿一根棍子指在石碑上,刘伟、小平分段拍照。通过碑文辨认,知道了兴隆庵的前世和今生:兴隆庵是前朝名刹,后不知什么原因而荒废。嘉庆丁卯年胡公恒尚见其故址犹存,同众创修庙宇三间,重塑祖师尊神,左塑娘娘法像,右塑关帝真身,怀宗辉煌,神灵赫耀,远近居民无不蒙其庇荫。到道光二十四年,日久未修,墙壁破旧,神像脱金,幸有胡公之贤嗣宗元继父志,约同经理首事人重新修整,装换金身,告竣后请序立碑。邑增生汪先觉撰文,僧源福书丹,石匠邵道章刻碑。兴隆庵当时的住持僧是王源福。石碑是大清道光二十四年岁在甲辰月轮酉时上旬之初八仝立。原计划刘伟带着无人机航拍整个百庙岭的全景,因风大,取消了无人机航拍。
      我站在庙宇广场的南边,眺望四周,群山起伏,林深草密,阳光斑驳,四野寂悄,人迹难觅。夕照武关,极目遐荒,晚照兴隆,晴光漫洒,野色盈天。峰巅耸翠,纳余晖而傲立;壑谷含幽,映落照而绵延。“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岁月迁流,山川未改其貌;春秋递嬗,峰岭恒守其坚。流云飘絮,影落松端,苍松挺秀,傲立崖畔。似逸士之临风,孤标傲世;若仙翁之拄杖,静对流年。斜日熔金,光凝石上,崖石嶙峋,铭刻沧桑。想当年,古老的兴隆庵隐匿于山林之间,香烟袅袅升起,与钟声交织成一首悠远的乐章,让人心灵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净化。四乡八党的香客前来进香,各地过路商客、云游道僧落脚此地,无比繁荣昌盛。每逢初一、十五,香客骆驿不绝,香火缭绕不断,戏曲演出,热闹非凡。
     想当年,武关北去峦庄、庾家河、洛南、商南,河南卢氏、官坡、兰草等地,兴隆庵为陆路咽喉,行人、挑夫、骡马不绝于途。解放后这条路成了梨园岔到武关交公粮、运送物资的大道。一两点起来做饭,饭后成群结队的村民背上七、八十斤,甚至成百斤的粮食沿着我们今天走的路,天亮时赶到兴隆庵休息、喝水、吃干粮,然后赶到武关交公粮,天黑还要赶回家里。我为山区农民这种吃苦耐劳、忍劳忍怨、无私奉献的精神感到震惊。如今,因交通偏僻,山道荒废,人迹罕至,兴隆庵湮没于历史的风尘中,庙貌倾圮,土壅址平。只剩下几间地基遗址,檐柱石墩,三块石碑。
      我转过身走到庙宇广场中间那棵两米多高的山茱萸树下,树叶已经落尽,光秃秃的枝干,唯有十几颗的红彤彤的山茱萸像一颗颗红玛瑙还挂在枝头,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红的格外耀眼,与枯枝败叶形成鲜明对比,它们倔强地站立在寒风中。那棵耸立在庙宇前的如巨伞一样张开的古老的大核桃树,树的枝枝干干杈杈伸向天空,穹庐一般筑起了中国画的大写意。树之躯体,满身皴裂,丑陋皱砺,沧桑树色透出了老树的坚强、顽强和不屈。在它身上流淌着各个朝代的故事,也书写了岁月的沧桑……这棵老核桃树,顽强的站立在这兴隆岭上,还在守护着滋养它生命的故土,看望着兴隆庵的兴旺发达和衰败破落,长年累月默默地用自己的方式看世间变换,读人间沧桑。
      夕阳西下,风变大了,温度下降不少,我们起身收拾东西下山。王毅、小平将带来的蒸馍、花生、葵花籽敬献在遗址上,我们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兴隆庵。因上山时那条路比较陡峭难走,下山时,向导又把我们引到另一条路上。从兴隆庵下来沿着大豹皮沟脑的梁上转到梨园岔与大豹皮沟连接的黄龙岭上。这时气温更低,风力更大,风如刀割,冷冽刺骨。寒风呼啸而过,它无情地侵袭着每一寸肌肤,让我感受到难以忍受的寒冷。我被冻的流鼻涕,脸颊两边的毛孔瞬间起了许多鸡皮疙瘩,我自然地将帽沿拉低下来,并把羽绒服拉锁拉上,把手套戴上。以抵御冬风刺骨的寒凉。大风把林间的落叶吹得零零散散,把岭上南边的落叶刮起来,又吹到山顶的北坡。而光秃秃的树木虽然在大风的淫威下左右摇摆,但在蓝天的映衬下显露出令人钦佩的骨气。
     当我们走到扯菜沟的另一条沟脑,向导带着我们从没有路的山坡上之字形的向下滑行。下行到沟与坡相连接的地方才有了毛路。行走一段路发现在近两米多宽的山涧上,村民用两根大老碗粗的树木搭了一个30度的木梯桥,上面钉了十四根宽木料,走在上面还比较平稳。不一会儿就到了坡底,看到了“农业学大寨”时期修的梯田,梯田大部分退耕还林了。紧挨坡跟的几块长着高挺翠绿的水竹,绿意葱葱,随风左右摇摆,不断的发出“沙、沙、沙”的美妙声音。还有几块栽植的是山茱萸,树枝上还有遗留下不少的山茱萸,那红的鲜艳山茱萸在风中飘荡,给这寒冷的冬天增添了生命的色彩。
      再往下走了一段遇见了三棵柿子树,一棵是大四方柿子,两棵是牛心柿子。那三棵柿子树,经过寒霜的摧残,树叶已经落尽,光秃秃的枝干,唯有一个个的红彤彤的柿子像小红灯笼一样还高高地挂在枝头,泼染出的一道道美丽的酥红,夸张到耀眼和眩晕,看着非常可人。树的旁边还放着一根竹夹杆,方便行人夹柿子吃。
      快要出沟时,迎面是一座已经废弃的庄子,房子夷为平地,只留下房屋四周的根基和门前的台阶、厕所、树木等。房子的原址上种的小麦,有一寸多高,绿莹莹的好可爱。又转了一个弯,终于出沟了,平安地回到扯菜沟的溪畔。
      这次兴隆庵探秘,行走在山野之间,一种悠然的惬意奔涌而出。穿越蟒岭古道,与朋友聊天,与清溪缠绵,与小道蜜接,与落叶私语,与杉松亲昵,与山峦对望,与野果亲吻,与庙宇探秘,心随诗句归平淡,静享清幽度岁光。但登山道路的蜿蜒崎岖,陡、窄、滑,以及体力的消耗,身心的透支,都出人意料,作为73岁的人能和年轻人一起坚持下来,自己都感到吃惊。能在有生之年为武关历史文化研究出点微薄之力而感到自豪。
       别了,兴隆庵!再见,梨园岔!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地来……

            六言·五聖宫遗址

      烂椽砖瓦三间,础苔疑复百年。
      庙宇遗迹颓垣,枯草霜风初卷。
      众神拈花西去,经幢文字消残。
      燃灯香火已断,传说红色云烟。

          七律·静享清幽度岁光

寒风微拂叶枯黄,闲坐幽林意自长。远望青山云雾绕,近观碧水栎叶扬。落叶飘零寻旧梦,鹊鸟远去觅新乡。心随诗句归平淡,静享清幽度时光。

              七律·登兴隆岭    

高登兴隆炼吾身,远眺武关碧有痕。
莽岭松青惊气象,庵庙萸赤见真神。
危矣峡谷难探壑,高哉小道叶如尘。
四山极顶寒风啸,环顾当年迹尽臻。

          七律·兴隆庵石碑考证

武关物博寻金银,兴隆珍存贵似金。
前朝名刹立山间,碑上铭文刻痕深。
嘉庆丁卯塑众神,胡公修庙献爱心。
道光宗元换金身,神灵赫耀奏祥音。

      如梦令·凋碧西风渐猛,凋碧西风渐猛,衰色相生心冷。三树红柿子,蓬勃妆点冬景。 憧憬,憧憬,夜梦柿红山岭。

 (作者系武关历史文化研究院理事)

商山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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