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3日,上海女子沙白赴瑞士接受安乐死的视频,刷爆网络。
随着大量媒体或者自媒体,对女子行为的过度报道与渲染,让这起本该寂静的事件,长时间暴露于世人目光之下。
对于饱受病痛折磨的人,是否能让他们有尊严的选择离开人世,一直是个被刻意压抑却又争论不断的话题。
40岁的女子,饱受疾病折磨,如今自己选择安乐死,让无数素不相识的人内心震撼。
安乐死离我们很遥远,但死亡本身,却是每个人一生必须面对的终极课题。
真实的生活里,关于死亡的一切,又始终是话题的禁区,那里是我们不愿面对的深层恐惧。
从古至今,人类为了回避死亡话题,创造了无数含蓄的语言,如“驾崩”、“夭折”、“辞世”、“仙游”、“驾鹤西去”、“老了”、“没了”、“走了”……
更有人类为了对抗死亡前赴后继的努力,比如妄图长生不老的修炼,比如现代的冷冻储存技术……
可始终无法真正回避,不止人类,世间万物都逃不出生老病死、新旧更替的轮回。
几年前的某天,我哄四岁的小侄女午睡,小家伙中途突然醒来,眨着眼睛问我,死是怎么回事?
我当时没多想,觉得她可能做了什么梦,就给她讲了人的老去和死亡,大致是说,我们都会变成老爷爷和老奶奶,然后会死去。
四岁的小女孩,突然大哭起来,喊着说“我不想死”、“我也不想变成老奶奶”。
当时的我相当慌乱,我没有想到这么小的孩子突然会有这样的恐惧,虽然我确定,她那一刻并不真的知道什么是死。
我当时用了一个很不专业的方式,类似于给她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我和她说,别害怕,你不会死的,你还很小很小,要先长大,这要很久很久,再变成老爷爷老奶奶,也要很久很久,所以根本不用害怕。
然后又给她举了大人的例子,说大人比她大这么多,我们都还没有变成老爷爷和老奶奶呢。
小家伙情绪好点了,问我很久很久是多久,是不是比一百天还长?(她当时的认知觉得一百天是很长的时间)
我告诉她,比一百个一百天还要久,她一下子就笑出来了。
也是在那一刻,我发现,小孩子的心灵,比大人要灵敏得多。
关于死亡的话题的恐惧,原来是根植在人类心灵深处的,并不需要真正看见、经历和理解,就会有本能地害怕。
后来在心理学课程中,了解到荣格所说的“集体潜意识”,突然有些理解小侄女那种突然的恐惧了。
和小侄女的这次“交流”,也触发了我对自己小时候类似情形的回忆。
我生长在偏僻闭塞的山区,村里老几辈的人非常迷信,我印象最深的一个细节就是,小孩子一定不可以随便谈论生死。
尤其像我小侄女这种,毫无征兆地突然提及死亡话题,在我童年时期,会被大人认为是可怕的灾难征兆。因为老人们总说,小孩子不会乱说话,他们冷不丁说的话,一定会“灵验”。
我和我的小伙伴们为此小时候没有少挨打,但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反应过来,我们挨打,并不是因为我们犯错误了,而是因为大人们太害怕了。
是啊,在面对死亡的恐惧时,大人和小孩其实并无本质差别,唯一不同的是表现形式,大人会手中无措地打说话的孩子,孩子会手足无措地哭。
从孩子到大人的一生,我们都是在对抗恐惧而已。
我突然想起,我忘了好好和小侄女说一件重要的事——
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直面它,然后珍惜眼前的一切。
龙应台的散文《目送》里有一句话,我很喜欢。它虽然未提及死亡,但说到了人生另一个重要课题:告别。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地告诉你,不用追。
无数的离别与重逢,组成了我们漫长的一生,死亡其实是最后一场不会重逢的告别。
同样被病痛折磨一生的史铁生,在《我与地坛》中这样描写自己对于死亡的坦然:
死是一件无须乎着急去做的事,是一件无论怎样耽搁也不会错过了的事,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
当我们及时理解与接受了离别,在最终的别离来临前,也许便不必在恐惧和悲伤。
生死之事,自古便是庸人、俗人备受其扰,圣人、“仙人”平淡豁达。而往往是后者,能于须臾之人生中,撷取熠熠光彩。
譬如孔子:“未知生,焉知死?”当下活着的时候,我都未曾透彻生的道理,何必花费时间去琢磨死亡?这是平淡。
譬如庄子:“吾以天地为棺椁,以日月为连璧,星辰为珠玑,万物为赍送。吾葬具岂不邪?”我死后自有天地珍宝常伴肉身,日月星辰皆是无价,这样的死亡,我又有什么不满足呢?这是豁达。
愿我们珍惜此刻,不必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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