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pinion
为什么小型艺术品现在如此流行？
小尺寸绘画和雕塑随处可见。这种转变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Kate Brown January 22, 2025
装置视图，《双重门槛》，冬季街画廊，2024。图片：冬街画廊提供。
多年前，加拿大收藏家布鲁斯·贝利 (Bruce Bailey) 给艺术家柯蒂斯·塔尔斯特·圣地亚哥 (Curtis Talwst Santiago) 提出了有用的建议：“要有耐心，”他说。当时，圣地亚哥正在制作微型模型，制作体积虽小但情感上却巨大的宇宙，可以装进珠宝盒里。圣地亚哥的口袋立体模型仍然是他创作的核心，它唤起了童年的回忆——你凝视着悬浮在时间中的小雕像。在一个刚好能放一对袖扣的盒子里，一群黑人游泳者在不超过四英寸长的小海滩上奔跑玩耍。
贝利的意思是，他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艺术收藏家会认识到艺术的重要性，无论其规模如何。当我在 2018 年偶然看到圣地亚哥的作品时，它让我眼前一亮，因为当时人们越来越热衷于画作的尺寸越来越大。在博览会和画廊里，画布高耸入云，带着一种冷漠的自信，有时让人觉得不配。
但贝利说得对，情况会发生变化。最近，小型艺术品在画廊和博览会上变得更加引人注目。“看到观念如何转变，价值如何随着时间的推移被重新定义，这很有趣，”圣地亚哥告诉我。
在趋势预测领域，有一种衡量标准叫“高跟鞋指数”。该指数由前 IBM 消费产品经济学家特雷弗·戴维斯 (Trevor Davis) 提出，其理念是鞋跟高度与经济的起伏相关，经济紧缩时期则与鞋跟不那么高大上相关。绘画和艺术品的长度（和宽度）是否也存在同样的情况？
《周五一定要排队。电话里总是有理发师！兄弟，你能帮我把头发剪好吗？》（2022 年）。尺寸：9.5 × 5 x 5 厘米 3.5 x 2 x 2 英寸。由艺术家和 Nir Altman 提供
超大号尺寸？
事实证明，艺术家一旦获得关注就立即将画作放大的趋势可能在 2022 年达到顶峰——正如艺术品市场最为看涨的那样。
那一年的弗里兹艺博会上，正值 Artnet 所称的“艺术市场大重置”之际，伦敦画家洁德·法多朱蒂米在她当时新开的画廊高古轩展出了巨幅画作，每幅 7 幅，售价 50 万英镑（558,700 美元）。严格来说，她还是一位新兴艺术家，大手笔是当时的策略。我记得那一年站在艺博会上，试图欣赏一幅法多朱蒂姆的画，这幅画太大了，我不得不退到过道的另一边，才能把它放进我的视野里。她的画作——色彩的漩涡、黄色的点缀、明亮的淡紫色和粉红色，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幅混合的风景画——视觉上令人惊叹，与市场的后具象主义品味相得益彰，但实际上很难说出我喜欢它们什么，因为它们的规模太宏大了。
2010 年代末和 2020 年代初是艺术达到顶峰的时期。当时，这种规模似乎是由法多朱蒂米 (Fadojutimi) 这样的年轻画家推动的。是我想象出来的吗？不是的。从 2015 年到 2016 年，通过 Artnet Price 数据库查看在二级市场上流通的画作，法多朱蒂米作品的平均画作尺寸约为 55 x 79 英寸（140 x 200 厘米）。在 2021 年及以后，高达 79 x 118 英寸（200 x 300 厘米）的巨幅作品变得很常见，包括去年以近 200 万美元售出的《编织扭曲的沉思花园》。
伦敦弗里兹艺博会上洁德·法多朱蒂米的作品。 图片来源：Dave Benett/Getty Images
同样，艾弗里·辛格早期的数字绘画作品，如《基克拉迪面具》（2011 年）和《日本头盔架》（2011 年），尺寸分别约为 36 x 36 英寸和 40 x 29 英寸——基本上是海报大小。到她获得 Kraupa Tuscany Zeidler 画廊代理的那一年，这家柏林画廊在将她介绍给欧洲观众方面发挥了巨大作用，她开始创作更大的超大尺寸画作：《现代主义的典范周围的舞者》（2013 年）尺寸为 72 x 96 英寸，相当于一扇双开门。她的《偶发》 （2013 年）甚至更大，尺寸为 100 x 120 英寸（2024 年以 3,206,000 美元的价格售出）。
我特别提到了这两位画家，但他们并不是唯一看到这种尺寸与价值相关性的人。我确信有很多原因导致这种情况发生，而且我并不否认艺术家可能只是从概念的角度对规模感兴趣。但规模的扩大肯定与市场的泡沫有关。这种纯粹的鲁莽似乎预示着泡沫即将破裂。那些一直在抢购新兴作品的投机者开始消失。
2019 年 5 月 7 日，意大利威尼斯，第 58 届国际艺术双年展 Giardini 主展馆展出艾弗里·辛格 (Avery Singer) 的作品。照片：Simone Padovani/Awakening/Getty Images。
鉴于目前动荡的经济环境，收藏家对将作品存放在仓库的兴趣不大，而且运输成本也从未如此高昂，因此买家并不一定会青睐尺寸更大的作品。然而，这种新的谨慎态度的另一面是，人们开始对尺寸较小的作品持开放态度。例如，布鲁克·许 (Brook Hsu)的成功故事就是一个例证，他是一位以小型、劳动密集型的绿色水墨画而闻名的画家。许最近在格莱斯顿画廊 (Gladstone Gallery) 举办了她的首次个展，展出了这些作品。
Brook Hsu 的《从派恩代尔背斜（捕手点）俯瞰绿河》（2024 年），尺寸为 8.89 x 13.97 x 35.56 厘米。© Brook Hsu 由艺术家和格莱斯顿画廊提供。摄影：David Regen。
但对于非常有名望的艺术家来说也是如此。最近，著名画家克里斯·奥菲利 (Chris Ofili) 在巴黎大卫·茨维尔纳画廊 (David Zwirner Paris) 展出了一套小型作品，充分发挥了其私密性的优点。他的作品展“欢乐的悲伤” (Joyful Sorrow) 甚至以这样的方式呈现，当你靠近时，你必须掀起丝绸窗帘才能看到下面的小画。
维米尔效应
当然，尽管这位典型的古典大师的画作规模很小，但 2023 年荷兰国立博物馆举办的维米尔画展却取得了巨大成功，这一点并不令人意外。或许是感觉到了天气的变化，今年，豪瑟沃斯画廊推出了丹麦版的维米尔画作：该画廊首次展出了19 世纪和 20 世纪画家维尔海姆·哈默修伊 (Vilhelm Hammershøi，1864-1916) 的 16 幅小作品。与维米尔一样，哈默修伊的画作精致、简约、注重细节且尺寸较小。它们经常聚焦于家庭生活：安静的室内场景、农庄时刻和柔和的城市景观。
这样的重新发现可能会给当代艺术家带来连锁效益。市场对哈莫修伊的痴迷和对维米尔的无限热情反映在当代艺术市场上随处可见的室内装饰画中（我的同事 安妮卡·奥尔森在她关于“极度亲密主义”趋势的文章中提到了这一点）。洛杉矶经销商克里斯·夏普将封锁视为催化剂的一部分：“在疫情期间，每个人都待在家里，看着自己的室内装饰画。这确实催生了这种现象，并对其产生了巨大影响。”
阿姆斯特丹国立博物馆“维米尔”展厅内，一位博物馆观众正在欣赏约翰内斯·维米尔的《戴红帽的少女》（约 1665 年）。华盛顿特区国立美术馆藏品。照片由 Henk Wildschut 拍摄，由阿姆斯特丹国立博物馆友情提供。
我们见面时，夏普正在展示泰勒·弗拉霍维奇的发光作品，这些作品在抽象图案和树叶或风景浮雕之间摇摆不定。这些画作并不小，但经销商指出，小幅作品比大幅作品更容易出售。“以前，人们更喜欢大幅作品，”他补充道。
夏普之前在墨西哥城经营过一家小型画廊 LuLu，后来搬到了洛杉矶一家更大的画廊，并以自己的名义进行经营。然而，如果展示小型作品在一定程度上是空间有限的产物，那么这也与他长期以来对“经济几乎是一种精神原则”的兴趣有关，他解释道。“我一直在质疑越大越好这个观点。”
2022 年，克里斯·夏普画廊 (Chris Sharp Gallery) 在 Independent 举办的阿尔图纳·苏丹 (Altoona Sultan) 画作的展览现场。摄影：塞巴斯蒂安·巴赫 (Sebastion Bach)。图片由克里斯·夏普画廊提供。
运输和仓储压力
显然，人们对规模的品味转变与经济的变化有关——或者只是空间的务实现实，再加上通货膨胀经济下的销售下滑。根据我们的年中情报报告，包括我提到的大多数新兴市场明星在内的超当代艺术类别在拍卖会上遭受的损失最大。买家需求发生了巨大变化。
在某些情况下，收藏家正在缩减收藏规模。在最近的巴塞尔艺术展 x 瑞银报告中，55% 的受访者表示，他们将作品挂牌出售是因为他们的存储空间有限。这也可能为未来的决策提供参考。较小的作品也可能吸引更广泛的收藏家，尤其是那些没有多城市存储选择或多套房子可以装饰的收藏家。
艺术顾问西比勒·罗查特注意到了人们兴趣的转变。“在过去的 18 个月左右，人们更多地处于反思阶段，思考他们仓库里有什么、他们想要与什么共存以及他们想要保留什么。这种反思促使他们询问更多家庭尺寸的作品，”她说。“这是一个新的财务现实，但其中有很多不同的因素。”
运输价格飙升。根据Ship&Co 博客，2022 年运输总费率上涨 5.9%；联邦快递和 UPS 费率再次上涨，2023 年上涨 6.9%。对于艺术品运输公司来说，它们还负责为作品搭建板条箱和仓储物流，定价可能就像“狂野西部”，Rochat 说。“对于年轻艺术家来说，有时运费会和画作一样昂贵。”
装置视图，奥利维亚·贾 (Olivia Jia)，玛戈特·萨梅尔 (Margot Samel) 的《周界》，纽约，纽约市，2023 年。照片由格雷戈里·卡里迪奥 (Gregory Carideo) 拍摄。
今年秋初，纽约经销商、精品博览会埃斯特的联合创始人玛戈特·萨梅尔 (Margot Samel) 在巴黎 NADA 展出了出生于芝加哥、现居费城的画家奥利维亚·贾 (Olivia Jia) 的作品。萨梅尔指出，对于画廊、收藏家和艺术家来说，贾的微型作品具有“一定程度的实用性”：“它们更容易处理、运输，而且占用的‘零售空间’更少。”
当然，它们也可能卖得更低。然而，随着越来越多的小型作品开始出现在博览会和展览会上，并形成自己的神秘感，最终可能会出现将尺寸与价格脱钩的转变。到底是什么让大型作品的额外价格变得合理呢？
“贾玲作品的规模要求观众走近并接近它们。他们要求亲密感，”萨梅尔说。“作品的大小取决于绘画的主题。”贾玲的画作以真人大小描绘了打开的书本，因此它们的尺寸非常有意图。收藏家仍然经常要求艺术家提供更大、更实在的作品——但她的作品尺寸不超过 24 英寸。
“我确实需要证明尺寸的合理性，尤其是在艺术博览会上。有时收藏家必须想清楚，为什么一幅在他们看来是小尺寸的作品，却被标价在更固定的价格点上，”这位经销商解释道。“一般来说，定价需要考虑很多不同的因素。但目前，我不再需要证明尺寸的合理性了。”
在经济不景气的时代，围绕尺寸的价值体系正在发生变化。几年来，似乎一平方英寸的画布等于一美元的价值，这是艺术市场的常识。（我采访过的一位消息人士试图辩称，更大的画作确实需要更多的颜料。）这种狂热似乎正在消逝。
在电网上，一切都一样
贾樟柯的例子表明，推动品味的不仅仅是朴素。最近，我看到了中村翔太的作品《2022-2024 年小作品》，该作品目前在洛杉矶 Clearing 画廊展出。他忧郁而田园风光的具象画一直让人感觉有点像狂热的梦境，他的新作品也不例外，尽管尺寸较小。这些作品大约有 12 到 14 英寸，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它们要求你走进去，亲密接触。
在过去十年中，网上观看作品的现象十分普遍，因此，看到需要这种互动的作品，会让人产生一定的感官刺激。经销商和艺术顾问都告诉我，收藏家越来越希望在购买前亲眼看看作品。“人们越来越少不看就买作品，而且买得更有意义了，”艺术顾问罗查特说。她说，她现在亲眼看作品的次数比以前更多了。
在社交媒体上，无论大小，所有内容都以 1080 x 1080 像素呈现。今年秋天，画家伊丽莎白耶格尔 (Elizabeth Jaeger) 与温特街画廊 (Winterstreet Gallery) 的英格丽德伦德格伦 (Ingrid Lundgren) 合作举办了一场名为“双重门槛”的展览，她当时就想探索如何在网络上丢失比例——并强调只有亲眼目睹才能发现的比例之乐。在马萨诸塞州埃德加敦的空间中展出的作品实际上是翻倍的：每位艺术家都制作了一件微型艺术品，安装在缩小版的空间模型中。同时，在正常空间中，同一位艺术家以通常的比例展示了一件单独的作品。在展览的文件中，您会不确定您正在看哪种比例。“在较小的封闭空间内，作品中的细节以不同的方式呈现，”伦德格伦解释道。
“除非你走遍整个空间，看到每位艺术家作品之间的互动——他们制作的小作品和大作品——以及艺术家与艺术家之间的互动，否则无法捕捉到这种体验，”耶格尔说。微型画廊中展示的小作品在模型的墙面上看起来巨大无比；在某些情况下，实际画廊中的正常尺寸作品相比之下显得很小。这些巧妙的并置强调了尺寸是相对的。（“双重门槛”的新闻稿引用了巴内特·纽曼的话：“尺寸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规模。”）
当我问及小型作品的流行趋势时，耶格尔告诉我：“很多艺术家都在问，小尺寸的作品能容纳什么。”她补充说，小型作品的吸引力之一就是其移动性，因为如今艺术家的移动性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
休息室（2022 年），25 x 30 厘米。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尺寸 x 价值
转向小型艺术并非没有陷阱。克里斯·夏普 (Chris Sharp) 也指出了这一点。“我确实想知道，这种小型作品的趋势是否有些可爱，有时甚至有点自鸣得意，”他说。“从严谨的角度来看，我对小型作品很感兴趣……但有时，我确实想知道它是否有点迎合。”
人们并不总是能够理解在这种规模上进行创作的难度，但当作品达到适当的平衡时，艺术家和观众都会感到有所收获。
画家米娅·米德尔顿 (Mia Middleton) 表示，人们一直存在一种“误解”，认为小幅作品对艺术家来说更容易、更安全。“有些人来找我，对我说‘你会成功的，最终你会创作出更大的作品。’但我不这么认为。这种规模可能令人抓狂。在画布上做出大动作会让人感到自由。在这里，你不能这样做。”
米德尔顿与澳大利亚奇彭哈尔的 Coma Gallery 和洛杉矶的罗伯茨项目合作，以亲密的规模而闻名，通过感觉像快照或电影剧照的图像探索记忆触发和窥淫癖。他们经常捕捉看似转瞬即逝的凄美细节：一双穿鞋的脚或几片仍粘在树枝上的秋叶。
米德尔顿说：“我认为图像本身就具有一种微妙和神秘感，它们足够小，可以被‘发现’并亲密地接触。以生命为尺度的绘画有一种非常美妙的感觉。
©ARTNET NEWS
原文链接https://news.artnet.com/art-world-archives/small-art-259929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