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4.16公里的距离并不可怕,但只有见面是唯一良方。
4月24日,我们比计划中提前一周见面了。带着小修回淄博吃烧烤的计划在全部售罄的车票中终结,取而代之的是我十一点半下课后,一点就已经到达了上海站的候车厅,在经过八小时的硬座之旅后,我终于在晚上十一点抱到了她。
在这十一天的见面中,尽管小修在超过一半的时间里都是满课,我却可以骑车带着她穿过放学后喧闹的幼儿园,把她送到上课的地方,在学校的咖啡店里喝一杯咖啡等她下课,我们再吹着微风(同时被漫天的柳絮呛着鼻子)回到家。虽然我们在见面前规划地天花乱坠:第一天要去附近的公园里散步,第二天要穿拖鞋去逛夜市,第三天要一起看一部电影……可大多数都没有完成。小修拖着上完课后疲惫的身体回来时,我就会非常浮夸地冲到门口,一边喊着“哎呀我滴宝啊你可辛苦啦~”把她的书包外套一并放好,然后蹲下来亲手给她换上拖鞋,她则被这一套搞得有点慌了神,一边嗔笑着一边打我。最后,原本计划的散步就变成了她躺在我腿上手舞(没有足蹈)地吐槽她这一个月以来遇到的奇葩事儿,我就一边听着一边给她按着肩膀。等按的差不多了,再一块去吃半截西瓜。
至于早上,则是睡出了新高度。我从来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在学校时也许是压力导致。经常在十分宁静的清晨六点半带着耳塞缓缓睁开眼睛,眼神却是非常精神,刷一下朋友们半夜喝醉了还没来得及删的朋友圈,收拾一下就出门了。但在这几天里……要么一股脑睡到九点,要么醒来是八点半,又不知怎得一个回笼觉睡到了十点。在上次一起旅行时我就说过,小修就是我的舒适圈了,这话真不假。再有这样好的睡眠质量也许只能是在家里了吧。
五月是个赏花的好季节,可月季公园里除了月季,还有排着队拍抖音的大爷大妈。于是我俩蹲在路边打赌他们的行进路线,但谁也没想到这批大妈在走8字回型前进。相比之下,五月的草莓棚里人就少多了,可是那么多长得标致的小草莓却是一个也没落下,被充满新鲜感的小修一并收入筐中。
每次见面前,我和小修都会做好充足准备,于我来说就是把所有已经分配到我的工作赶进度提前完成。可这仍然拦不住新的工作像雪花一般飘进我的邮箱。5月2号那天晚上,在我把回校后一周的ddl添加到日程中后,看着每天都有的事件安排,本J人立刻进入了崩溃边缘的阶段。若是以往的我,大概会深呼吸几下,安排好明天的第一步工作后就坦然睡觉,可是在那天我突然觉得特别想哭,于是在三米外还在啃西瓜的小修的惊诧的目光中,我一边碎碎念着(我也忘了在碎碎念什么)一边开始用泪水充盈眼眶。在小修后来的回忆中,在一分钟前我们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这几天淄博有多么爆满还好没回去,一转头就发现我眼泪汪汪地看着她了。然后她不急不缓地把西瓜吃完,一边很邪恶地嘿嘿嘿笑着走过来,一边说“你知道吗,男朋友的眼泪是女生最好的玩物”,这句话搞得我想笑,但是一想到那么多没做完的工作又止不住崩溃的心情,于是我很大声地哈哈笑几声,抹了一下眼泪,然后又掉了几颗更大的眼泪,看到这一幕的小修笑得更大声了……我看她乐于这样,于是我开始很大声地碎碎念:你看我跳绳两个月刚减下来的体重你带我吃了一顿火锅两个蛋糕三个毛巾卷四次咖喱饼之后又胖回来了我下周要和xxx这么多人一起开会还要报告我真的什么都没准备我回去之后第一天要做xxx第二天还要xxx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每天都不能歇着我要过来的前一周为了赶进度都没有赖床玩会手机就赶紧去办公了呜呜呜好累blahblahblah……如此碎碎念十分钟后小修也笑够了,她开始劝我不要哭了,正发泄地起劲的我怎么会停下,一边拽着她的衣服擦眼泪一边把没来得及擦的眼泪抹在她的脸上。小修意识到常规办法行不通,于是开始用她那一招能停止我所有活动的秘技:她停住了三秒钟,然后 眼 眶 红 了 起 来 !我一看到就瞪大了眼,用还没哭干净的声音说“不是姐妹你演员请诞生啊你怎么说哭就哭啊”。但这办法果然有效,一分钟后我们俩就都收住了声。
虽然上述这一幕想象起来好像是小修对我的情绪不管不顾只管自己看着爽,但要叠个甲的是小修其实非常清楚我每个时刻的情绪状态,比我对她要理解得多。她很清楚当时的我是需要用这种方式来发泄一下压力的,也很清楚我从来不需要温声细语的呵护,而是有人一边看我的洋相一边和我看这个世界的洋相,所以在一周后回想当时的情绪和感觉,只觉得她把我的感受照顾地恰到好处。至于她当时的做法,我想也是不需要思考的,因为理解对方已经成了我们相处时的被动技能。
这大概是我第一次在她面前这样的“失态”(其实也有其他的失态,比如小修见过我全麻后没醒将醒的样子)。准确地说,是我第一次以这种近乎“崩溃”的姿态把我最脆弱的情绪展现给她。
几天里聊到“寒门学子”这个主题的研究,我才知道以“学界”的定义我也属于“寒门学子”这一范畴,小修也在这之后追加了一些对我的“剖析”,比如会更肯定努力的重要性,回格外追求内外部的强大等等。对后者来说这大概是肯定的。我也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会避免将自己感性的脆弱的一面展现出来,以前想来这大概是因为我已经可以将我的脆弱的情绪安置在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中,也就是小修这里,但现在再看,也许直到这一刻,我才把我所有的脆弱的情绪放心交给她。
至于我的家人,我很爱他们,我也很确认他们很爱我,只是他们与我们表达与接受爱的方式并不大同。他们总是会将我的微小的情绪严重化——假使我对他们哭出这么一场,只怕他们会手足无措地守在电话前,不知道说什么,即使我后来百次解释没什么问题我只是想发泄一下,他们也会在晚上急得睡不着觉。
小修呢?她一边哈哈笑着看我哭,一边用她的眼泪胁迫我停下,然后从冰箱里拿来一块通红的西瓜,塞到我手里,说:“半夜拉肚子不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