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忆友
█ 李 盾(新疆众泰煤焦化)
前两天女儿突然问我,“爸爸,怎么不见你给夏叔叔打电话呀。”我当时愣了一下,脑海里顿时浮现一个温和的笑容,像一阵吹拂而来的春风,在我的心底闪烁着美好的记忆。是啊,为什么不打电话呢?
是啊,为什么要打电话呢?
女儿口中说的“夏叔叔”——夏振辉,是我初中时期认识的朋友。三年初中,高中异地、落榜,之后各自进入技校,然后参加工作。这中间,我们聚少离多,似乎友情应该很淡才是,似乎应该像其他的同班同学一样,留下零星碎片的回忆。然而我和夏振辉,在这种“聚少离多”的时光里,慢慢地,越走越近,越走越珍惜。
夏振辉,是怎样的一个朋友呢?
回到我们初一开学的那个夏天。那时候我们涌进教室,因为都是新生,很多人都是先把座位抢下来,然后等着老师重新分配。嘈杂的教室里,一个瘦弱的男孩走进我的视线,他文文静静,脸色泛红,左顾右盼,很明显他在犹豫着自己坐在哪个位置才是合适的。不知为何,我喊了一声“哎,这里没人。”他听到我的声音,也毫不迟疑地走来,就这样,我们成为了同桌。
有时我在想,是什么原因让一向内向的我主动开的口?是他右眼眼角下那颗泪痣吸引了我?还是他走进教室时那份局促给我一种熟悉感?抑或是他微红的脸庞让我产生共鸣?我们都是话不多的人,或者说,即便是说些什么事情,也都是各抒己见,有些不同意见,不争辩,不脸红。说不下去的话题,为什么要争个谁对谁错呢?这就是我们相处的方式。
在那年冬天的一个周日下午,一场飘飘洒洒的大雪降临,作为住校生,我必须冒着风雪赶到学校。我用二手的诺基亚拨通了夏振辉家里的座机。电话里传出刺啦刺啦的声音,让我仿佛看到讯号里也飞舞着漫天雪花。
“好,我也回学校。”夏振辉说。
就这样,本来可以第二天一清早去上学的夏振辉,被我的一个电话,催回了学校。
多年后,我才知道他其实可以不用住校。他的家距离学校并不远,而且都是柏油路,骑车上下学很方便。
“那你为什么要住校?”我问。
“我想着咱俩都住校,就能睡在一个宿舍。”
因为我要住校,他选择陪我,这就是夏振辉的友谊。
这十多年,我一直在新疆生活和工作。起初还是每一年回家一趟,这几年,我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在家呆着的天数也越来越少。奇怪的是,我和夏振辉,并没有因为这样而变得频繁联系。微信有呢,电话有呢,为什么没有发个视频、打个电话?
其实,我们都不是善于表达的人。
从兴趣爱好来说,他慢慢喜欢上打篮球,我一直喜欢读书;他喜欢听五月天,我喜欢周杰伦;他交的朋友会介绍给我认识,而我认识的人,都是他介绍的。
在我们的友情里,我一直是那个被照顾的人。
夏振辉包容我的伤感、孤独和年少轻狂。
我们会在他家的池塘边,一站半个钟头,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池塘里时隐时现的游鱼,和偶尔翻腾出的水花。
我们会坐在我家的电视机前,一言不发地看完《倚天屠龙记》,在各自觉得有趣的地方,发出属于自己的笑声。
我们会在久别相逢的酒桌上,煞有介事地谈论国际形势和娱乐八卦,一并露出赞许对方言谈的神情。
我们会在他租赁的小厂房房顶,吃着烤羊肉串,举起啤酒罐,一口一口地啜饮,看着夕阳慢慢的落向县城高楼后面的田野。
这些年,我们打的电话屈指可数,有些话,在心里叨叨,就好像是对彼此诉说了一遍。
这些年,我们的朋友圈从来不点赞,有些事,看到了,就好像是彼此一起经历了。
这些年,我们从来不抱怨生活或工作上的困难,有些路,走过了,就好像穿过风里雨里迎接的一定是彩虹。
我们都是即将步入不惑之年的人,看到的,想到的,有时多,有时少;有时深,有时浅;有时错,有时对。这些,我们分享的方式,是用心把各自的生活过好。
夏振辉的妻子说:真不明白你俩为啥好的这种程度。
我的妻子说:真羡慕你能有这样一个朋友。
我和夏振辉,相视一笑。
我又想起那个大雪纷飞的周末,夏振辉湿漉漉的走进宿舍,他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包裹严实的东西——拆开,竟然是一只烧鸡!
那个雪夜,我们啃着烧鸡,吃着烧饼,至于说了些什么都不记得了。唯有那只烧鸡和美味的烧饼,至今让我口齿生津。
凛冬又至,宿舍那扇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张笑脸在我眼睛里绽放,门外的白雪像一片皎洁的月光照射进房间,他说:“你来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