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石头
文/王贵林
从十多年前开始,我们这地方的人开始捡石头。从最初的去中旗捡白玛瑙,到供济堂的钱币石,到牧区的沙漠石,蒙天珠,戈壁石,以及什么黄金陨石等等,甚至于更多的我从未听说过的品种。石头仿佛一夜从地上长起的财富一样,被这个小镇以及外来的人炒得沸沸扬扬。我却从来没捡过一块石头,也从来没去过捡石头的地方。但我对石头却有着一种说不出情感。
一次带闺女去村里面玩,和村里面一个小姑娘特别投缘。小姑娘当时十三四岁,过了暑假就要上初一了。小姑娘的弟弟七八岁,但由于先天性失聪,所以一直没有上学。因此平常爸妈农忙时,照顾弟弟的任务就落在了小女孩的身上。由于听不到声音,所以就无法学会说话,虽然弟弟不会说话,但在弟弟发出声音时,她总会耐心地识别,然后向我们仔细地说明。我想她和弟弟之间一定有她们自己的语言,或者说情感已是最好的语言了。我把带的许多零食分给了她俩,她高兴地把她的一个小铁盒拿出来,给我们展示她的宝贝——她爷爷放羊时给她们捡的石头。石头非常小,但特别精致漂亮。她挑了几枚漂亮的执意要送我,说是留个纪念,并且说等开学后要去找我。也许是投桃报李的情怀,也许是她当时真的很喜欢我和闺女。我接受了她的馈赠,但并没等到她来找我,或许她只是当时说说,早就忘了。许多年过去了,我却一直忘不了她。她现在也应该大学毕业了,也应该有自己的工作和人生了,应该一切都好吧?还有她的弟弟,当时说再等一年,红十字会给报上去了,可以享受免费植耳窝了。他的手术做了吗,也应该上初中了,一切都还好吗?许多时候,我看着这几粒小小的石头,就不自觉地想那兄妹俩。人生就是一场又一场相聚与告别,有的人虽然离的很近,但终将不会再见,终将只活在“纪念”中而已。这几粒石头也许并不值钱,但在我心里却一直特别宝贵,他们承载着一个小姑娘多么纯洁真实的热情。
第二次拥有石头的经历更为特别。一次去朋友家串门,在下楼时朋友让我帮她把一包石头扔了,朋友说是她的一个捡石头的朋友送的,她觉得没什么用,又占地方,就让我扔了吧。我看过后,觉得扔了可惜,就随手挑了两块喜欢的,把剩下的又包好放在小区门房边。其中有一块暗黄色的我特别喜欢,通身有裂纹,像龟背一样。我总喜欢随身带着。有一天路过石头店,心血来潮就去打磨了。磨完之后,通体变成透明 的白色,而且中间夹着丝丝缕缕的根状物质。但心里特别懊悔,仿佛 一个至亲的人一夜之间做了整容手术,虽然光鲜亮丽,但在我看来面目全非。陌生极了,再也不是我喜欢的小龟石了。我把她放在盒子里,再也不愿意看到她了。
一次和我的一个懂石头的朋友聊起石头,他说他们小区一个大爷嫌压菜石头太大,就拿斧子砸烂了压,他捡了几块,发现竟然是玉石。朋友特别惋惜地说,再好的东西到了不懂的人手里都是浪费。我当时却十分庆幸地说,幸亏我不懂,也幸亏大多数人不懂。确实是,幸亏大部分人不懂,不然就是整个社会和自然的不幸,悲哀与灾难了!多少人会为一块石头大动干戈,多少人会掏了挖,挖了掏,我们的地球更 是体无完肤了!
我对石头只是一种单纯本能的喜欢,在我的视眼里没有值不值钱,只有漂不漂亮。喜欢的石头,会随身带着,甚至睡觉也放在被子里。而真正弄石头的,石头对他们来说,是钱,是财富,是一系列数字。他们真正喜欢的不是石头本身,而是石头背后的高额利润。人类最大的悲哀就是对所有美的东西竭尽所能的占有,而不是欣赏。所以石头被人们一次一次捡,掏,挖,打磨,加工,上油,赋予了人的认知中的美。而石头离开了大地,阳光,自然,石头已没有了生命和灵魂,全然只是一个个枯萎的摆件。
如果对之前的石头只是喜爱的话,那么在看了乌兰哈达的石头之后,对那里的石头已是痴迷,向往和挚爱了。草原深处到处都是造型奇特的巨石,奇美,壮观。一个牧民自豪地说,大自然太偏心了,把最美的东西都给了草原。也许是大自然见这里太空旷了,太寂寞了,担心孤独会在这里扎根,就有了这场石头的盛宴,在这里邂逅了一场又一场的美丽。城市的繁华喧嚣在这里戛然而止。“鬼斧神工”这个词其实既是人类对自然的高度赞美,也是人类虚弱,怯懦,自卑的体现。神奇,壮观!一次又一次地赞叹,而一次又一次地被虚弱的赞叹击碎。
人与石
一种强烈的感受
如被一只硕大无比的手抓住
我是什么,你是什么
我们是什么
面对这方小小的顽石
我听见了大海的涛声
也读懂了桑田的沉醉
一块石子的一生
一部厚重的历史
我也想到了人生的经历
有朝阳的欢欣与明丽
也有死亡的飘零和失意
在无路可走的时候
不如像手中的石子一样去沉睡
让季节在梦境中轮回
让痛苦在轮回中消逝
让希望在沉睡中萌生并壮大
其实,人的本身
就是顽石中的一块
只不过是女娲赋之与灵性
于是就有了痛苦和欢乐的感受
也就有了憨顽的宝玉
和多情的林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