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了那个黄昏,那个许多年前,在那个像时光一样遥远的东北小山村里,我童年的一个美好的瞬间。
那个时辰太阳已经落到了山的那一边,没有了耀眼的光线,没有风,要么是春末,或者是夏初,我和几个小伙伴,用扫帚扑逮着蜻蜓,难得的是父亲母亲还有那些小玩伴的家长,在一旁观看,所以七八岁的我们就像是戏台上的演员,都感觉自己是主角一般,玩的很开心很放肆,无拘无束无忧无虑,仿佛世界的聚光灯全部照耀在我们身上,不知道其他小朋友是不是和我有同样的感受,那种感觉实在是太幸福太短暂了。
在以后的日子里,随着年龄的增长,再也没有了那种感觉,性格内向的我,感觉自己就像个笨拙的小丑儿,似乎总是活在别人的冷嘲热讽里,羞愧难当。当然这是个错觉,有些时候,根本没有人关注我,是我太拿自己当回事儿啦。
那个时候,我家的境况在父亲的努力下已经有所好转,刚去那里时很艰难。闯关东大家都知道,是很不容易的,如果不是特别困难谁也不会背井离乡,漫无目的的走在一个满含未知数路上。
父亲带上六岁的我,带着“锛凿斧锯”,这些木匠家什儿是谋生的工具,而我就是万般无奈的“介绍信”,那个时候政策紧,买食品不光要钱,还要有粮票,住店要凭介绍信,没有这些被逮住,就算是“盲流儿”。字面理解盲流就是不按规定盲目流动,是要被“关”起来,或者“遣送回家”的。那个时候我听见这个词儿很害怕,觉得和“流氓”没啥区别。
刚到那里,热心的村民要留我和他们的孩子在家一起玩耍,她们觉得我跟着父亲去地里干活,很辛苦很劳累,可是我宁死不从,生怕父亲丢下我,所以寸步不离,好像一撒手就会被遗弃一样。
山区的农田,地垄很长很长,父亲用大棉袄给我连铺带盖把我放在地头儿,他就跟其他社员一起锄地,等锄完一个来回,要很长的时间,我就在地头儿睡着了。
忙完一天农活儿的父亲,晚上回到家,再做饭。家是租住别人的草屋,做饭没有锅铲,就用刨子的刨刃当锅铲。夜里能听到狼嚎,“嗷嗷呜呜”对声音很恐怖很吓人。
播种黄豆的时候,父亲抓了一小把儿黄豆藏在裤兜里,想晚上回家给我炒几颗让我解解馋,不巧被人看见,举报到生产队长那里,富含同情心的队长非但没有批斗父亲,还眼含泪花地说:“可怜天下父母心,谁的孩子谁心疼,虽然这种行为应该批评,……下不为例。”
因为父亲有文化,后来当上了生产队的会计,再往后的日子,一天天的就好了起来,再后来把母亲和姐姐也接来了,父亲在乡亲们的帮助下盖起来属于自己的房子,就是那种茅草屋。开始了十来年了东北农村生活。
东北的大山是宽厚仁慈的,有各种野菜野果,野核桃稠李子,蘑菇蕨菜品种繁多数不胜数。春天来的时候,满目的萧条灰暗中,有几处粉嫩鲜红盛开了,过几天又有雪白的花儿绽放,那是山杏,野梨树的花,在给人们报春呢。
父亲盖起的草房,房前屋后用木篱笆围了起来,种上各种蔬菜,土豆萝卜豆角白菜茄子辣椒西红柿,应有尽有。
在那里度过了我快乐的童年,那个不算高大却十分温暖的小房子,是我梦里的家,如今我早已年过半百,做梦能够梦见的,依然是那个房子,仿佛只有那里才是我的家。
虽然已经回不去了,可想起来还是幸福的美好的,尤其是过年的时候,父亲做的那盏绿灯笼,散发着柔和的光,随风轻轻摇摆着,晃动着……
2024年11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