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LEMEN新媒体的过往报道,写过中国第一批实践“丁克”生活的夫妻,也写过“丁克”婚姻需要面临的养老问题,但在今天的这篇推送里,我们想把“丁克”视作一种生活方式,而不是用来划分出某类人的标签。
一种生活方式的开始与结束,并不是简单的立场站队,更关乎亲密关系、生活理想与现实选择的拉扯。
早在2000年,读大学的Elina便从天涯论坛上了解到“丁克”这一概念。那时,丁克的前缀总跟“美国”连着,让她觉得这种生活带着小资的享乐色彩,但在内心深处,也让她看到了另一种人生可能性。
大学毕业后,Elina就和男友结婚了。每当有人问起生孩子的计划,他们就说“我们再玩两年”。
Elina认为,长久维系婚姻绝不是靠爱情,而是熟悉感、友谊、亲情等诸多情感融合而成的依恋。她和丈夫能够深深理解彼此的童年阴影和相对独立的个性,两个人过久了,彼此的关系已是“换个人跟我过日子不舒服的程度”。
她想到一个笑话:“两口子在一起,时间长了都会处成亲戚。”
尽管如此,婚姻里的倦怠感还是不容小觑。
她观察过身边丁友的生活方式:其中不乏超过40岁的丁克夫妻,他们搭伙过日子,“像是两个空巢老人一样”:一同早起遛弯买菜,一日三餐清淡饮食;长长的午觉过后,晚上一起追剧;分开的时间,一个人写毛笔字,另一个画国画......
刚开始丁克生活时,Elina和丈夫试图抛开传统婚姻家庭的观念,这样的生活持续十年后,她难免感到有些厌倦。两个人都同意生活必须要有更大的改变,“这个改变不是养狗养猫能解决的”。
丁克生活的瓦解起始于这种倦怠感。她形容自己的性格“爱折腾”,开始不断想象长达几十年、一成不变的二人生活的负面前景,“如果不改变,那么人可能会被倦怠感吞没”。
在她的印象里,始终萦绕着一个鲜明的场景:有位邻居推着小孩出来晒太阳,她上前摸了摸孩子的脸蛋。以前,她和丈夫每次看到小孩都会绕道走,但那天回家以后,她开始回味这种感受。
她告诉丈夫,想要一个孩子,丈夫同意了。对她来说,孩子更像是二人世界里的新搭子,不承担传宗接代的重任。用丈夫的话说,仨人“是一伙的”。
比如有的男方说家里老人得了绝症,有个心愿就是抱上孙子,而女方已是近40岁的大龄,不愿为生育做牺牲。两人很快离婚,男方随后找到了更年轻的人结婚生子......
过去几年,像大多数人一样,斑斑开始感受到生活的不可控,一件发生在身边的事让他重新思考——一位朋友因为心理原因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再次和妻子讨论生育话题,他们都觉得生命本身或许比其他身外之物更宝贵。这种感受来源于斑斑做高校老师和学生相处的经验。
“以前我习惯把更多精力放在内心探索上,通过读书、看电影和自省,来感受自己。可是当老师以后,我要关注学生,学生这个群体就很多样,勤恳好玩的学生也有,也有相当混蛋的,都有自己可圈可点的地方。”
他和妻子重新做了一次衡量,认为与其把时间和精力都放在工作里,不如试试共同抚育生命,观察他成长的历程。在他看来,这也是一场生命体验。
斑斑的妻子在医疗器械行业工作,为了生孩子她辞掉了工作。两人心态很轻松,但是养育孩子的真实困扰扑面而来。为了减少矛盾,斑斑和妻子几经探索,研究出了“接力带娃”的方法:让住在家里的丈母娘负责带孩子吃早饭、去小区玩耍和睡午觉。如果丈母娘不在,就把孩子开车送到斑斑的父母家,晚饭过后再把孩子接回,其余时间,由斑斑和妻子轮流带。
2014年,Elina也从外企辞职做了家庭主妇,由丈夫经营公司养家。新的问题也开始浮出水面。
即便女儿已经10岁,丈夫仍然难以进入父亲的角色,他在日常生活里“不怎么积极主动”,单调地配合着Elina的决策。一次接送孩子时,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孩子竟然已经这么大了,是怎么出来的?”有时陪伴孩子玩,他也会手足无措。
有一次潜水回来以后,Elina把湿漉漉的潜水装备晾在阳台上。晚上快入睡时,丈夫告诉她潜水服快要干了,需要收起来。Elina十分错愕地问你怎么不直接收起来?但丈夫的回应是:我也不知道应该收进哪里。
脱离丁克生活后,Elina认为自己遇到了某种普遍存在的“不公平”:“他不需要承担生育和养育孩子过程中带来的种种负担,唯一的负担是家里多了一口人的花费”。
Elina和丈夫曾是原生家庭的反叛者,为了治愈父母控制下的童年创伤而选择了丁克。但当他们治愈创伤以后,又要面临一个新问题:如何做一对负责任的父母。
Elina认为自己在尽力成为一个好妈妈,但丈夫却始终在落后的位置,“他的内心也许有一部分一直都没长大”。
丁克结束后,她心中的理想生活并没有到来。
2006年离婚的方黎到现在依然单身。十几年时间里,他的恋爱生活断断续续,被问及将来是否还会丁克,他的回答是“我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