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春生：关于大白菜的记忆

文摘 2024-11-03 16:16 甘肃

2024·1221

关于大白菜的记忆

蔡春生

大白菜其貌不扬，却是乡下人的最爱。城北乡的白菜萝卜小有名气，那些年，最辉煌的时候，军车一辆接一辆到我们田间地头拉白菜。绿色的网罩下码着整整齐齐大白菜，威武霸气。

那时候，每年麦子还没有收割完，父亲就带领我们去种白菜萝卜。大太阳照得人酷暑难耐汗流浃背。父亲在麦茬地里挖窝子，一个白菜一个坑，必须一行一行整整齐齐，斜看一条线。我们紧跟在后面在土窝子里丢上一小撮美国磷二铵。种白菜是个技术活，下一个坑的土盖在上一个施了肥的上面，害怕把种子烧死。母亲则跟在后面点种子，用手背摁一下，点上三两颗种子。一个人再在种子上面丢一小把沙子。一亩地种完腰酸腿疼，还没有结束，马上要给白菜种子浇水，不然种子就干枯了。种萝卜则简单多了，浅挖一下，种子点上，盖上沙就成了。

接下来的日子，间苗锄草松土施肥。一天一天绿油油的大白菜长势喜人。一畦一畦的，整整齐齐。先是绿油油一片，不几天叶子开始卷心，叶片合抱成球；随着秋阳的照射、严霜的浸润，大白菜变得丰腴紧致，大白菜叶紧紧环抱，煞是可爱。表若翡翠里似玉，晶莹剔透嫩犹水。霜降一过，大白菜成熟了。

那时候，北关菜市场离我们不远。早上四五点父亲就要去卖菜了。我在城里上学，顺路帮着父亲推一下架子车。海藏寺是必经之地，写着“海藏禅林”的牌楼前面是一条的石头铺成的路，坑坑洼洼高低不平。最重要的是，要上一条60度的斜坡。我把书包自行车放好，猫着腰拚命推车，上了坡就是柏油路，畅通无阻。这时候就会发现，路上架子车一辆接一辆，月光下人们不说话，只听见吱呀吱呀的声音，这是力气与车辆的撞击声，浩浩荡荡的白菜大军，就像当年淮海战役里小推车支援前线的情景。我在上学期间，大清早看见过高坝卖葱的毛驴车大军，浩浩荡荡招摇过市。柏油路上两行湿漉漉的车辙夹杂着汗水的痕迹，在月光下触目惊心。

有时候去的早了，菜市场大门不开。一字长龙的队伍拥堵在门口，有人焦躁不安大声骂娘。等门一开，像泄闸的洪水一哄而上互不相让。大菜贩子叼着烟，披着军大衣转悠着，有人点头哈腰主动问候。看上你的菜，他头也不回往前走，你则拉着车子在叫骂声中，紧跟在后面，唯恐走丢了。到大车前面，就有专门过秤的，穿着黄马甲，肩上扛着长长的秤杆，过一次五毛钱。他们是菜市场御用的过磅人。

为了卖个好价钱，我和父亲曾经到一八二地质队那里卖过菜。那些年城里人冬天囤大白菜。城里老太婆趾高气扬挑三拣四，一边问我上过学吗，一边用手把菜叶掰了一层又一层，都能看见白菜心了，还说是烂了坏了吃不成，看着让人心疼。有人乘机说是拾上喂兔子去，我亲眼看见他们一边又整整齐齐装在布兜兜里，死要面子罢了。在逼仄的四合院里，我们小心翼翼绕过蜂窝煤炉子，把大白菜一颗一颗码好。卖完菜，最大的犒劳就是一碗臊子面。然后父亲再买上两根麻花用纸包好。那是对儿女最好的关怀吧。

乡下人入冬就开始腌菜了。满满两大缸，上面压上石头。每天早上，一碟咸菜配上洋芋搅团，抹上红红的辣椒，美哉美哉。或许，酸菜拌面汤一顿早餐就解决了。

现在，有了大棚，建了冷库，一年四季都能见到圆润碧绿的大白菜。但人们对大白菜的感情却从没有变，乡下人见了仍觉亲切，城里人吃了仍感味美。老家的菜园里，至今一到冬天仍会收获几十棵大白菜，整齐地码在东屋里，看着让人踏实，让人怀旧，让人想起小时候的日子。

作者简介

蔡春生，甘肃武威人，业余爱好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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