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形印，或称为形肖印、图形印、图像印、象形印、像生印，以区别于文字印；或因施于泥封，又称为蜡封、封蜡印等，概念不甚统一，是印章艺术中的奇葩。
肖形印的起源与青铜器制作有关，制作铜器或陶器所用以拍拓花纹的印模就是早期肖形印的雏形。早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温廷宽、王伯敏、康殷等先生的研究成果都持这种观点。我们看商周玺印上的饕餮纹、兽面纹、蟠龙纹等，确实与青铜器上的纹饰极其相似。
目前一般认为肖形印的起源可追溯到殷商时期，那方殷墟遗物“亚禽氏”玺印，就被视为最早的肖形印，同时也是最古老的文字印。我们原先认知的玺印起源于春秋战国，也因此提前了六七百年。陈介祺以为肖形印起于夏商，但目前尚难以断代至夏，至于商代已无异议。
肖形印鼎盛于汉代，此后渐衰，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明显不如意。魏晋已不多见，黄宾虹《滨虹草堂藏古玺印》还收有零星的魏晋肖形印，尚有汉印风味。唐代未见肖形印，宋代开始有了押印，偶尔可见的还有宋徽宗赵佶的两方双龙玺印，一方一圆。至于元代，押印兴盛，用以昭信，作为一种凭证，所以图像已相当于表明某种意义特征的记号、符号，实用性压倒艺术性，已无先秦、秦汉印的神秘、空灵、古朴。
从明代中叶嘉靖年间开始，文人篆刻开始勃兴，流派纷呈，文彭为中兴之主，以文彭为首的“三桥派”、以何震为首的“雪渔派”、以苏宣为首的“泗水派”之外，汪关、朱简等亦独立门户。水涨船高，明代肖形印也因此有了一定可观的数量。重量级印学家、收藏家、书画家、文坛领袖如程邃、汪关、项元汴、丰坊、张应文、耿昭忠、詹景凤、金农、赵宧光、李梦阳、邵潜等或是自刻或是请人刻肖形印，作为书画创作、鉴藏或藏书用印；张应文、赵宧光、徐官等还在印论、印谱中对肖形印进行归类研究，肯定其艺术价值。当然，明代也有很多传统的文人篆刻家、金石学家、印学家依然认为肖形印难登大雅之堂，比如何震就认为“当投之浊流”；沈野在《印谈》中更是发出“以形作字，恶甚”之批评；朱继祚在《印鼎》序中认为是糊弄外行而已，“假托钟鼎，借形鱼鸟，以欺掩尘饭土羹之痴儿”；朱简在《印章要论》中谈到肖形印，虽无恶语相向，但也无推崇之意，“存而不可也”。所以，肖形印在明代还谈不上勃兴。
时至清朝，活跃于顺治、康熙、乾隆年间的张在辛、王玉如、诸葛祚等都刻有肖形印。随着清代乾嘉学派的兴盛，也推动了人们对印章的认识。相比明代多数人对汉代四灵印的嗤之以鼻，清人眼里的四灵印则成了一种时尚，观念已经发生了明显的转变。比如，古文字训诂学家、金石书法篆刻家桂馥就是代表，其在《续三十五举》谈到肖形印，就认为：“亦有一种古朴处，最是可爱。”桂馥引领风气，直接影响其后的邓石如、巴慰祖，而巴慰祖与外甥胡唐又影响了其后的赵之谦。还有柯有榛以及西泠后四家的陈鸿寿、赵之琛、钱松，也都有肖形印作品存世。陈介祺编辑《石钟山房印举》，肖形印的情况得到很大改善，首次专列“像形”一举，如“三十举一百九十四册”版本，“举之三十”即为“像形”。虽然被编辑在最后，然而“一至四册”收录的为数不少的肖形印作品，却实实在在为后人的研究奠定了基础。
20世纪30年代，黄宾虹于《东方杂志》上刊载《古印概论》，始为肖形印“定名为确”。他认为：“古印文字，至为淆杂，今据图画象形之印，品类尤多。以体言之，一名肖形印；以用言之，又曰蜡封印。其实古代常用于封泥，后世因趋便易，用为封蜡，初不限于图画与文字之别。而图画象形之印，当以肖形印定名为确。”黄宾虹还以“兹崇邃古，画为字源，三代肖形，列诸册首”的理念，辑有《滨虹草堂藏古玺印》，另在《宾虹草堂印存》中也说道：“龙书凤书，原非荒诞。两肖形印举冠篇首，古文奇字印次之，秦汉官私印又次之。”可见黄宾虹对肖形印的重视程度。他对肖形印的意义、价值重新予以重要的肯定，打破前人重文字印、轻肖形印的成见。相比早期印学家，如20世纪30年代孔云白《篆刻入门》，潘天寿20世纪40年代为国立艺专中国画系讲授治印的讲义《治印谈丛》等，黄宾虹对肖形印有着最为深刻的认知。晚黄宾虹一年出生的罗振玉，其《赫连泉馆古印存》也收录有肖形印，并做了一些学术考证。还有邓散木、陈子奋、朱复戡、来楚生、丁衍庸等，从创作、理论上渐渐扭转了长期以来肖形印衰微的势态，特别是来楚生，他真正让古老的肖形印重新迸发出鲜活的生命力。
至于肖形印的内容题材，实在是太丰富了，常见的有走兽（包括神兽）、飞禽、神话传说、人物活动、花草虫鱼、建筑楼阁、几何图纹及其他杂形。肖形印既是佩挂的装饰物，比如先秦、秦汉的肖形印大多带纽，有穿，有些还是两面穿带印；同时也有印章征信、凭证的功用。魏晋之前盖印，都是施于封泥（抑埴）。印面阴刻，仅能大致看出轮廓，而印于泥上时，便如“浅浮雕”一样立体感很强，能很好地呈现艺术效果。同时受到观念、风气的影响，肖形印也有表达敬畏神灵、镇宅避邪、祈福求吉的用意。
方寸之间见天地，细微之处有乾坤。肖形印如此丰富的内容题材，如此重要的文化内涵，都要在方寸的小空间中完成，所以在艺术处理上，其造型生动活泼，往往捕捉瞬间神态，且手法简练概括，构思奇巧，在似与不似之间，充分呈现先民的艺术创造力、想象力和浪漫主义精神。
（文/范国新）
图书简介
《篆刻分类赏析系列》
丛书定价：464元（8本）
单册定价：58.00元
主编：李刚田
编著：戴文、杨勇、范国新等
责任编辑：叶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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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梁雨寒 设计：黄雅雯
审核：陈军 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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