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作家】万辉华||茅盾晚年的苦寂
文摘
文化
2024-11-01 03:31
湖南
万辉华
他虽然逝世40多年了，但是，文学界并没有忘记他，因他掏稿费设立的茅盾文学奖，后来发展成国家级的长篇小说文学奖，受到新时期以来一代代作家的青睐，人们以获茅奖为荣，那么茅公的大名也自然忘不了，正如吃水不忘挖井人。时光回溯到上世纪70年代，茅盾已入古稀，“文革”晚期，文艺百花园一片凋谢，老作家基本上蜗居家中如猫冬般度日，然而，在政治运动的战战兢兢中，还要忍受老年漫侵，多种疾病缠身的烦恼与苦寂。尽管曾任过文化部部长的茅盾，依然享受高级干部特殊门诊的优待，基本上不用排队与预约，可以见到当时首都最好的中西医的看病与入高干病房的待遇。然而，在出病归家的日子，尽管缓解了某些突发疾病的病情，就而一些老年性慢性疾病，却是如影相随，是难以痊愈的顽症，如茅公晚年视力下降模糊，几步外看不清人面目，写信常常很费劲，在宣纸上常常凭着惯性书写，有时字还写斜了，他的老友周建人先生，比他早几年就患了眼疾，其严重性已近视于盲人，根本不能看书读报，只能听听收音机代替阅读，其苦寂与无奈，令茅盾也有生怕走向周建人眼病的境况，因此，对于治疗眼疾他是积极主动的。从《茅盾家书》中透露，他在1971年至1977年与表弟陈瑜清，内媳金韵琴的长期通信中，不厌其烦提到治疗眼疾的情况。他通过友人从四川中医学院的名医那儿弄到一个方子，可以在较快的时间服药后，让眼晴视力恢复较好，让雾朦朦的双眼，能看清外物，这个信息对于茅公来说，不啻于“雪中送炭”，七八味中药，可是，在北京的各大医院就是买不到空青石，还是托川友买到的，不妨把茅公的书信中对“空青石”这种罕见药的采购的“传奇”摘录一段：“川友代买的空青石粉有二斤之多，每帖药用五钱，估计可以用一个半月。那是一种黄土一样的东西，据说四川中医学院附属医院的工作人员亲自上山收集，然后加工成粉状的。原来形状似雀卵，中空有核，摇之有声，四川农民称为响石。”据云，此药按内部价并不贵，仅一毛六分钱一斤，较当时的三七粉便宜多了，三七粉七元多一两，每帖用一钱。无论多贵的药，茅盾是吃得起的。我记得，曾国藩晚年也是患眼疾，从他的日记中看到过中药也是用“空青石”的水，为他涂抹双眼，仍然无效。茅盾服用中药效果，似乎也没有起多大的效果。“空青石”在《神农本草经》《本草纲目》中都有记录，服此药可以成仙，让人身轻。一些古人练内丹，服的五石散都是矿石，这些矿物质有毒。因此，“空青石”虽不常见，却于茅盾的眼疾并无帮助，早年的曾大人也是如此，可见，药石治疗顽疾不是灵丹妙药，茅盾有心里准备，因此，他并没有过于失望于偏方的“神奇”。茅公还患有严重失眠的顽疾，每晚要服二粒安眠丸，且还要醒三四次，起床小解，因年老易感风寒，他基本上穿着棉衣睡觉，这种失眠的时间自中年起，有了十几年。也吃了一些中药、营养品，但是没有多大的改善，他也安然若适。在1972年他的老伴逝世后，儿子在外地工作、媳妇在下乡受教育，孙子孙女都在外当兵读书，基本上身边除了护理外，成了“孤家寡人”，他尽管眼睛看信、书写信是那么吃力，为了排除孤寂，乐意主动与他联系的亲戚旧友通信，很渴望能听到北京之外的信息，当在杭州工作的表弟陈瑜清，随信寄来的格律诗，求表哥修改和诗。矛盾对古体诗还是有基础的，他也不客气地指出表弟的不协韵的地方，也依原韵和上一首，寄给表弟。当他收到朱光潜的公子安徽大学中文系教授朱陈的律诗，让茅公眼睛一亮，他很欣赏朱陈律诗之工，意境之高远。后来，陈渝清又把他的同事刘建华、朱美田，见了茅公为陈书写的赠诗，很喜欢茅公的字体，便央求陈求茅公书写条幅，茅公也答应了。于是，茅盾应他们的要求，寄去了自己的书法。后来，有位忘年之交要结婚，提出请茅公书法作为新居的装璜，茅公自作了词《一剪梅》寄给了对方。可是，这事却引起了一点“风波”。杭州的一位与茅盾相熟的负责人，看了茅公的《一剪梅》词，认为这种词不合乎时代的氛围，不宜到外面公开展示。因此，茅盾对这事有些不悦，但是，鉴于当时的形势，他只好提醒陈表弟，以后不要再受人之托，求他书写条幅，或与陌生的人和诗了。茅公毕竟是文化人，在“文革”晚期的苦闷、受惊的时候，仍保持着对文化的关怀，那时候毛泽东正提倡学习《红楼梦》，因陈瑜清在浙江省图书馆工作，恰好那里内部印刷了《红楼梦》的诗词辑，还有研究红学的著作，便托他买了好几次。茅公也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对妻弟一家因人口众多，且孩子正在成家立业的阶段，经济上拮据，他主动予以帮扶，在与内媳金韵琴的通信中，对他们一家的生活、工作情况及时了解，过节，或遇上孩子结婚，便寄上三百元钱作礼物，或补贴生活。他甚至邀请金韵琴在退休后，到北京的家中住上一阵，他为她们准备了一笔资助费用，不便通过银行汇寄，想当面交赠。这种“相濡以沫”的交谊，凸现了茅盾作为一个知治分子具有的古道心肠和浓浓的人情味。![]()
万辉华，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岳阳晚报原副总编辑，现热衷于写作文史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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