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育良:百年文明

百科   2025-01-17 10:01   山东  
告别仕途的高育良离开了汉东省,搬到京城西三环一个普通的小区。

一日晚饭后,正当高育良寻思着去玉渊潭公园打太极的时候,侯亮平和钟小艾夫妇前来拜访。


侯亮平:高老师,最近看到一篇关于穿越回哪个朝代最幸福的文章。大家讨论来讨论去发现,原来经历一段盛世是非常难得的事情呢!

高育良(感慨道):你们至少比老师这代人要幸运很多。

钟小艾:不如老师就以此为由头,给我和亮平聊一聊您的感悟呗。

侯亮平:好呀好呀,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人生经验。

高育良:之所以说你们是比老师更加幸运的一代人,是因为老师经历过一段你们没有经历过的岁月。

高育良:小艾、亮平,你们可知道,对于“知识分子”这一群体的阶级定性,是在八十年代才最终完成的,在此之前……

钟小艾:往事不堪回首。

高育良:不要以为只有大教授、大学者才是知识分子,按照那个年代的划分,今天就业市场上的工程师、程序员、媒体设计者等等,全都是。

高育良:有一个小故事,六十年代“大理论家”陈某某视察人民日报社,听到一位记者说起自己的父亲解放前当过工程师。

高育良:陈立即打断道,“工程师,那是资本家!”

高育良:一言以蔽之,所有的脑力劳动工作者都不是工人阶级。

侯亮平:还是搬砖安全啊!

高育良:说来“脑力劳动”这个词发明的非常精妙,它用一个“劳动”的大帽子把很多非体力工作者给囊括了进来,有一点统战的感觉。

高育良:建国之前,有思维灵活的领导同志最早吸取了关于“脑力劳动”的概念,认为知识分子具有工人阶级属性。

高育良:不过随着五十年代改造完成,一种更加简单粗暴的划分方式横空出世——富or穷。

钟小艾:三只鸭子是社会主义,四只鸭子是资本主义。

高育良:从这里你们就能更加深刻的理解,1992年南方谈话时“贫穷不是社会主义”这一论断的历史渊源了。


高育良:之所以花了这么多篇幅来介绍过往的故事,是为了引出一个逻辑——生产力架构与社会架构之间的关系。

高育良:小艾、亮平,如果你们设身处地站在五六十年代“另一方”的立场上,其实能够体会到,他们也是想富国强民的。

钟小艾:只不过他们的思路是“生产靠工人,技术靠苏联专家”。

高育良:不错。

高育良:这种误区很重要的一个来源,是苏联变强大的时代背景。

侯亮平:什么时代背景?

高育良:大规模工业化,煤-钢-电复合体时期。

高育良: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人类社会在经历了两次工业革命后,诸如炼钢、挖煤、发电、飞机、大炮等重大科技已经不再是秘密,而是可复制的成熟技术。

钟小艾(恍然大悟状):工业化对人类创造性思维的需求低,所以……

高育良(赞赏的目光):小艾开始初窥门径了。


高育良:苏联的斯大林模式,对于学习推广前两次工业革命成果有着很不错的适应性。简而言之,就是用国家指令的形式大规模铺开已有的工业化成果。

高育良:这种模式只需要按照计划分配培养“定制化的专业工程师”,即苏联风格的高等教育体系,最多再配合一批技术情报人员。

侯亮平:额……难怪有些军迷朋友经常称苏系飞机为“FXX斯基”。

高育良:更直白一点,大家看朝鲜,朝鲜同样可以复制原子弹,复制卫星,甚至可以在火箭发射技术上超过韩国,重工业领域表现并不差。

侯亮平:可为什么朝鲜那么穷,韩国那么富呢?

高育良:因为文明还存在第二个尺度——熵。

侯亮平:熵是什么?

高育良:熵对应脑力劳动,处理信息。

高育良:苏联和朝鲜在工业化时代可以立足,但在七八十年代之后的信息时代浪潮中大幅落后了。

金日成综合大学微机教室

高育良:与科技相比,社会制度是更底层的东西。先有了一片土壤,才能生长出花草树木,万紫千红。

高育良:正因如此,社会制度的更新变迁是关乎国本的重大问题。

高育良:站在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的角度看,斯大林模式有一定的优越性。四面围堵之中,苏联迅速摆脱贫困、增强国力,为与纳粹的决战打下坚实基础。

高育良:但治理国家不能“方药只贩古时丹”,随着新时代到来,信息产业、服务业对于国民经济来说显得愈发重要。

高育良:工业革命时代,苏联人用“少数精英+广大工人”(生产靠工人,技术靠苏联专家)的模式可以与西方并驾齐驱,但到了信息革命时代,美国人才辈出,硅谷一家又一家科技巨头横空出世。

侯亮平:苏联人傻眼了。

钟小艾(思索状):高老师,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信息时代对于人才和市场的依赖,变相促进了对于知识分子群体的尊重,也为计划和市场之争盖棺定论。

高育良:是这样的,信息时代趋向于个体自由。这便是上面说的逻辑——生产力架构与社会架构互相影响。


高育良:我们顺着苏联的思路,假设一下,如果未来重大科技迟迟没有突破,一直停留在工业文明+信息文明初级阶段,世界会往怎样的趋势变化呢?

钟小艾(思考状):如果所有的重要科技都是已知的,人类社会将趋向于集权。

高育良:在十世纪到十九世纪期间,日本曾出现过一个特定的社会阶层——武士阶级。

高育良:所谓“武士”,一开始是一些地方领主的私人武装,后来逐渐得到中央政府的承认,成为日本的特权统治阶级。

侯亮平:地位很高哇!

高育良:同样的社会阶层在欧洲中世纪也曾出现过——骑士阶级。

高育良:中世纪的欧洲非常乱,连年混战,在当时的战场上,身穿重甲、手握长枪的骑兵是一种具有压倒性优势的兵种,深受国王和贵族的青睐。

高育良:另一方面,培养一个合格的骑士非常困难,成本很高。这一来二去,骑士便可以在军中服役的同时获得自己的封地,成为一个让人羡慕的社会阶层。

高育良:中世纪的欧洲,骑士是平民唯一能取得的贵族头衔。

侯亮平:难怪欧洲一些国家直到今天还会授予某某人“骑士”的荣誉称号。

钟小艾:高老师,那日本武士和欧洲骑士作为一个社会阶层,又是怎样走向没落的呢?

高育良:小艾这个问题问得好,给武士和骑士们画上句号的,是手枪。

高育良:练了二十年精湛刀法的日本武士,被刚刚征兵入伍的美国菜鸟大兵一枪毙命,从此便不再有武士阶层。


(回家的路上。)

侯亮平:小艾,你说如果有一天电影里机甲打怪兽的场景发生,人类会不会进化出一个崭新的“机甲文明”。

钟小艾:“机”是战马,“甲”是盔甲,机甲战士就是武士和骑士的进阶版。

侯亮平:那如果AI革命真的到来呢?

钟小艾:人类喜迎信息时代2.0.

侯亮平:那如果一切照旧,科技和生产力水平始终停留在当下的水平呢?

钟小艾(思考良久):或许几百年后,人们会说生活在我们这个年代的人最幸福呢。



江宁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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