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SPRING FESTIVAL -
记忆中的年味,是从细微处一点一滴积聚起来的。
一开始只是门口垛起来的大白菜,是门口炭棚里堆老高的新煤,是屋中央的火炉子,连着烟囱,曲曲折折地伸到窗外,风在外面呼呼地吹。站在窗台边,用手在玻璃的雾气上按手印,先印拳头侧面,再用指头按五下,就能模仿一个脚印出来。年越来越近了,每天醒来,都会算算还有几天。寒假作业还没写几个字,在即将过年的时间段里就显得格外紧张。
接到长辈给的压岁钱,是带着油墨香的崭新钞票,刚从银行取出来,一个褶都没有的那种新钞。作为“懂事”的孩子,接到压岁钱是不能立马揣起来的,要当着亲戚的面把这些红包转手递给妈妈,让妈妈帮忙“存起来”,然后带着弟弟妹妹出去放炮仗。街上卖炮仗的也多了,不管是做什么买卖的,都在门口支个桌子,烟花爆竹,琳琅满目。我们商量着买什么,总想着把最厉害的都集齐,家里塞了一抽屉的“军火”,晚上挑几个普通的去放,再等着看别人家的,仿佛占了很大的便宜。扛起买好的鞭炮,看好时间去院子里放鞭炮,用炮仗香点火,飞身撤离,再不由得捂住耳朵,不是怕,是习惯。
电视是一直打开的,这一天的新闻都是祝福,祝全国人民新年快乐。这一天的人们都有一双快乐的耳朵、一双快乐的眼睛,只愿意看到快乐。12点了,烟花在全城绽放,那一刻整个城市都在轰鸣,都在庆祝。那时候我觉得“普天同庆”这个词,就是为新年量身打造的。
那一年我14岁,第二年秋天,爷爷家会搬到楼房,从此逐渐远离白菜垛子和炭棚。受搬迁的影响,过去一起玩的伙伴都被一条马路隔开,从此逐渐淡了往来。亲戚拜年带来的礼物愈发丰盛,包括炸丸子和烧肉的礼盒,微波炉加热即可食用,灶台也由全天工作逐渐变为煮饺子和炒菜时使用。外面炮仗的声音盖住了屋里电视的声音,晚会里的歌舞节目像是默剧……
第二年春节,我15岁。在楼道门后贴对联时不小心崴了脚,父母不让我参与堆旺火这类的“大型劳动”,只能坐在沙发上看电影,手里做一些剥蒜、拌凉菜之类的清闲活。中央6台全天联播喜剧电影,《没完没了》《大话西游》什么的,全家都爱看。我记得十分清楚,那天下午六点左右电视里播放的是《甲方乙方》,全片最后一句台词是葛优说的:“1997年过去了,我很怀念它。”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台词总让我十分感动。
1793期 第6702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