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盛顿邮报》放弃过去近40年的传统，于10月25日宣布，在本届选举中将不会支持任何一方美国总统候选人。此前《华盛顿邮报》一直被认为持亲民主党立场。《华盛顿邮报》这一决定引起了来自新闻编辑室内外的批评。《华盛顿邮报》的传奇记者鲍勃·伍德沃德（Bob Woodward）和卡尔·伯恩斯坦（Carl Bernstein）对这一决定公开表示不满，称决定“忽视了《华盛顿邮报》自身的压倒性新闻证据，即唐纳德·特朗普对民主构成的威胁”。在支持民主党的美国自由派中，这一决定也引发了广泛的愤怒和批评。
《华盛顿邮报》宣布“中立”
据《纽约时报》报道，《华盛顿邮报》在发布这一决定的时候，编辑委员会已经起草了支持副总统卡玛拉·哈里斯的文章。只是《华盛顿邮报》老板杰夫·贝索斯（Jeff Bezos）并未审阅该文章便做出了决定。据《华盛顿邮报》内部消息人士透露，编辑委员会对这一变化感到震惊。在随后的会议上，编辑委员会成员们向《华盛顿邮报》的评论版编辑大卫·希普利（David Shipley）提出疑问，表达强烈反对。希普利解释称，《邮报》不再告诉读者如何投票，这反映了其独立性。多位编辑委员会成员要求发表署名的反对声明。
这一决定在被NPR报道后当即引发强烈反应。前《邮报》编辑马丁·巴伦（Martin Baron）在社交平台X上发文称，这一决定是“懦弱之举，以民主为代价”。资深编辑罗伯特·卡根（Robert Kagan）也随即递交辞职信，指责此举是向特朗普阵营“讨好”。 截至10月25日，《华盛顿邮报》共18名意见专栏作家在一份联合反对声明上签字，称该报不再背书总统候选人的决定是“一个巨大的错误”。《邮报》普利策奖得主卡通画家安·泰尔内斯（Ann Telnaes）则以一幅涂满灰色油彩的方形作品对此进行了讽刺，标题为《民主在黑暗中死去》。
《邮报》取消支持声明的决定发布后不久，《洛杉矶时报》所有者、亿万富翁黄馨祥也拒绝了编辑委员会对哈里斯的支持声明。《纽约时报》则重新发布了对卡玛拉·哈里斯的支持声明，并发布了评论编辑凯瑟琳·金斯伯里（Kathleen Kingsbury）的新视频，解释《纽约时报》的立场：“我们一再声明，唐纳德·特朗普在气质和道德上都不适合担任总统。”10月27日早上6点，《纽约时报》进一步加大批评力度，发表了哈佛大学媒体与公共政策中心主任南希·吉布斯（Nancy Gibbs）的文章。她称《华盛顿邮报》和《洛杉矶时报》的立场是“自我破坏的行为”，这“削弱了抵御专制的堡垒”。
《波士顿环球报》撰文称：“（上）周五，当《华盛顿邮报》所有者杰夫·贝索斯（Jeff Bezos）撤销了其编辑委员会对卡玛拉·哈里斯的支持声明时，民主在光天化日之下消亡。”
这一决定在读者中也引发了强烈不满，认为这可能意味着《华盛顿邮报》放弃了其作为“第四权力”的核心作用。在《华盛顿邮报》使用的消息应用程序Slack上，员工们回应了大量读者关于不背书决定的问询。《华盛顿邮报》首席技术官维尼特·科斯拉（Vineet Khosla）指示员工阻止实验性AI工具回应读者关于这一决定的问题。“让我们屏蔽它。”科斯拉写道，基本上停止了AI对此话题的自动回应。
《华盛顿邮报》的保守化
据英国《卫报》报道，《华盛顿邮报》这一决定是在9月底的一次迈阿密会议之后做出的。当时，《华盛顿邮报》的评论版编辑大卫·希普利（David Shipley）和首席执行官兼发行人威廉姆·刘易斯（William Lewis）与老板贝索斯讨论了报纸未来的意见版方向。在决定发布当天，刘易斯在备忘录中表示，《华盛顿邮报》将回归过去不背书的政策，信任读者“自己决定”。自1976年以来，《华盛顿邮报》在每次总统大选中都会发布背书。当年支持的是吉米·卡特（Jimmy Carter）。在2020年大选中，《华盛顿邮报》曾背书现任总统拜登。
刘易斯坚称这一立场“与《华盛顿邮报》始终坚持的价值观一致”。他写道：“我们坚信服务于美国伦理的品格与勇气、对法治的崇敬，以及对人类自由的全面尊重。我们也视此为支持读者独立判断能力的声明，尤其是在这样一个至关重要的美国决策中——选出下一任总统。”
刘易斯曾由英国保守党籍前首相鲍里斯·约翰逊（Boris Johnson）推荐，在英国被授予爵士头衔。他曾担任《每日电讯报》编辑，之后在纽约担任《华尔街日报》的出版人6年。《每日电讯报》是一家英国亲保守党报纸。《华尔街日报》也是美国媒体大亨鲁伯特·默多克（Rupert Murdoch）旗下保守派媒体。刘易斯在今年1月接手《华盛顿邮报》，此后不久，《华盛顿邮报》首名女性执行编辑莎莉·布兹比（Sally Buzbee）就宣布辞职。布兹比辞职的原因是刘易斯干预了英国新闻窃听丑闻后续处理事件的报道。
《华盛顿邮报》所有者贝索斯自2013年控制了这家报纸。在放弃背书的决定做出后，许多美国评论员直指贝索斯此举是因为预感到特朗普可能在11月5日获胜，并担心特朗普会对他本人以及亚马逊的业务进行总统级的报复，影响他的商业利益。贝索斯创建的亚马逊是一个重要的政府合同承包商。2021年，美国政府宣布启动联合作战云能力（JWCC）项目，涉及亚马逊网络服务（AWS），这是亚马逊最具盈利能力的部门。国防部表示，该合同的目标是“在所有安全等级和领域中提供云服务与能力”，这对于“支持关键的作战能力”至关重要。贝索斯的另一家公司蓝色起源（Blue Origin）也经常竞标政府合同。蓝色起源正与NASA合作签订了一项34亿美元的登月器建造合同，且其高管在决定公布的当天还曾与特朗普会面。这也使贝索斯广受批评。
“预期服从”
《洛杉矶时报》和《华盛顿邮报》拒绝背书总统候选人的决定被视为政治媒体被操控的信号。东欧和中欧历史学家蒂莫西·斯奈德（Timothy Snyder）在畅销书《论暴政》（On Tyranny）中曾提出“预期服从”的概念。斯奈德用这个概念描述了纳粹掌权时社会的主要教训之一：“不要在不得不交出权力之前就交出它。不要太早保护自己。”这描述了欧洲在极权主义者上台时的错误——通过“心理上和身体上让步”，你实际上是在将权力交给独裁者。
《洛杉矶时报》和《华盛顿邮报》放弃背书的决定，根据英国《卫报》文章分析，就符合“预期服从”这一特征。本月早些时候，美国活动家伊恩·巴辛（Ian Bassin）和马克西米利安·波特（Maxmillian Potter）在一篇现在看来颇具先见之明的文章中警告称，美国的媒体公司正走在“预期服从”的道路上。他们写道，如果特朗普当选，他可能会效仿匈牙利总理欧尔班·维克托，利用国家的力量通过“一连串的审计、调查和监管骚扰”来“中和媒体”。即使在选举之前，活动人士也指出特朗普试图压制媒体的迹象已经显现，例如贝索斯选择了曾在默多克保守媒体旗下任职的刘易斯作为《华盛顿邮报》的新出版人。
斯奈德在10月25日对媒体表示，新闻出版人认为不背书总统候选人会让报纸看起来更“独立”，这是荒谬的。这种对特朗普的“预期服从”出现在报纸出版商中尤其令人担忧。“通常是记者们坚持最久，并树立了最佳榜样。因此，当富有的出版商发出不让记者这么做的信号时，这是一个非常消极的现象。”他分析道：“富豪们想告诉我们，他们只是在‘远离政治’。但实际上，当你以一种损害民主的方式远离政治时，你实际上是在说：我们这些真正富有的人，在新的后民主秩序中会过得很好。”
活动家巴辛在《华盛顿邮报》的不背书决定发布后写道：“特朗普还未获胜。如果他真的重新上台，这对新闻自由和独立的可怕影响将更加明显。”
iWeekly+ 美国各大报章都支持哪个候选人？
支持民主党候选人卡玛拉·哈里斯：《纽约时报》、《费城询问报》、《纽约客》杂志、《休斯敦纪事报》、《温斯顿-塞勒姆纪事报》、《波士顿环球报》
支持共和党候选人唐纳德·特朗普：《纽约邮报》《华盛顿时报》《拉斯维加斯评论报》
未发布支持候选人：《华盛顿邮报》《洛杉矶时报》
新闻来源：《华盛顿邮报》、《洛杉矶时报》、《纽约时报》、NPR、美联社、《波士顿环球报》、英国《卫报》，部分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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