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初恋只是个影子

教育   2024-11-05 08:01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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暌违6年,村上春树全新长篇小说《小城与不确定性的墙》最近问世。“当世界逐渐变得充满不确定性时,人们自然而然地想要逃入一个小小的世界之中,正如这部作品中描述的一样,一座与外界隔绝、被高墙包围的奇妙小城。”


小城里有不带指针的钟表、没有影子的人、用来储存和读取旧梦的图书馆,还有成群的独角兽……充满魔幻色彩。而整部小说采用双线叙事——现实世界和小城中的生活——两个故事齐头并进,各自叙事,到最后再并二做一,合为一体,“就像从两边同时开挖的漫长隧道,在中间点准确地对接,幸运地完成贯通一般”。


这部小说脱胎于村上春树40年前的一篇旧作。彼时,31岁的村上还在东京经营爵士小店。一身兼二职,一天天过得忙忙碌碌。写完了《小城与不确定性的墙》的核心故事,但他对内容很不满意,想要等到合适的时机慢慢着手修改,于是便将其深藏起来。


这一藏就是40年,直到2020年年初,他才总算有了感觉,重新拿起笔,花了出乎意料长达3年的时间,对《小城与不确定的墙》进行了一次彻底性的改写。


“能够再一次这样将《小城,及其不确定的墙》这部作品改写为新的形态(或者说使之得以完成),老实说,我是如释重负的。因为这部作品对我来说,如鲠在喉,始终是令我耿耿于怀的存在。


能令村上春树40年来始终耿耿于怀的,到底是个怎样动人的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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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与不确定性的墙》

作者: [日]村上春树

出版社: 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出品方: 读客文化

译者: 施小炜

出版年: 2024-10

页数: 512


精彩书摘



是你把那座小城告诉了我。


那个夏日的黄昏,我们嗅着甜甜的草香,沿河溯流而上。我们好几次越过拦沙坝下的小瀑布,时不时停下脚步,望着水坑里游动的银色小鱼。我们俩打刚才起就赤裸着双足,澄澈的河水清凉地冲洗着脚踝,河底的细沙包裹着我们俩的双脚,就像睡梦中柔软的云絮。我十七岁,你小我一岁。


你似乎走累了,漫然坐在夏草丛里,一言不发,仰望天空。两只小鸟敏捷地比翼横飞过上空,锐声啼鸣。沉默中,暮霭那青苍的前兆开始围裹起我们俩。我在你身旁坐下,不知何故便有点儿神思恍惚。就像有几千根肉眼看不见的丝线,将你的身体和我的心仔细地缠缚在了一起。你眼睑的瞬息颤动,嘴唇的细微战栗,都摇撼着我的心灵。


在这种时候,你也罢,我也罢,都没有名字。十七岁与十六岁的夏日黄昏,河畔青草上五彩缤纷的思绪——有的,仅此而已。星星大概很快就要开始在我们的头顶上闪烁了,然而星星也没有名字。在不具姓名的世界里,我们并肩坐在河畔的青草上。


电影《挪威的森林》剧照


“小城四周被高墙包围着。”你开口说道。你从沉默的深处找寻来语言,就像只身潜入深海采集珍珠的人。“小城不算太大,不过也没小到一切都一览无余的程度。”


你提及那座小城,这是第二次。就这样,小城有了环围四周的高墙。


随着你继续讲述,小城有了一条美丽的河流与三座石桥(东桥、老桥、西桥),有了图书馆和望楼,有了被遗弃的浇铸工厂和朴素的公共住宅。


“真实的我居住生活的地方,其实是在被高墙环围着的那座小城里面。”你说。


“那,此刻在我眼前的你,并不是真实的你?”理所当然地,我这么问道。


“嗯,此时此地的我,不是真实的我,不过是替身而已,就像是移动的影子。”


我琢磨着这番话。就像是移动的影子?不过,想法暂且保留。


“那,真实的你在那座小城里是做什么的?”


“在图书馆里工作。”你静静地答道,“工作时间从傍晚五点左右到夜里十点左右。”


“左右?”


“在那里,所有的时间都是马马虎虎的。虽然中央广场上有一座很高的大钟楼,但没有指针。”


我想象着没有指针的大钟楼:“那,图书馆是谁都可以进去的吗?”


“不是,不是谁都可以自由进去的。要有特别资格才能进去。不过你可以进去,因为你有资格。”


“特别资格——那是什么样的资格?”


你安静地微笑,却不回答问题。


“不过,只要去了那儿,我就能见到真实的你了吧?”


“要是你能找到那座小城的话。而且如果……”

说到这里,你突然闭口,脸颊淡淡泛红。不过我能听得出你没有说出声来的那句话。


而且如果你当真追求真实的我的话……这就是你当时没说出口的话。我悄悄将手臂伸向你的肩头。你穿着淡绿色的无袖连衣裙,你的脸颊贴在我的肩上。然而那个夏日黄昏我搂着其肩头的,并不是真实的你。正如你说的,那不过是你的替身,你的影子。


真实的你,人在被高墙环围的小城里。那里有美丽的河心洲,洲上河柳葳蕤;有几座小丘;到处都是安静的长着独角的野兽。人们住在老旧的公共住宅里,过着朴素却并无不便的生活。独角兽们喜欢吃街头生长的树叶和果实,但是在冰天雪地的漫长冬季里,许多独角兽会因为严寒与饥饿而丧命。


我是多么强烈地盼望去那座小城,在那儿见到真实的你啊!


电影《挪威的森林》剧照


“小城被围在高墙里面,要进去很难。”你说,“要出去就更难啦。”


“要怎么做才能进去呢?”


“只要心中向往就行。不过,要诚心诚意向往什么,可没那么简单。也许要花上很长时间,这期间你也许得抛弃好多东西,好多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东西。不过不要灰心。不管你花多少时间,小城都不会消失的。”


我想象着在那小城中遇见真实的你时的情景,脑中浮现出城外丰茂美丽的广阔苹果林、架在河上的三座石桥和不见身影的夜啼鸟的声音,还有真实的你所供职的、古老的小图书馆。


“那里为你准备好了地方,一直虚位以待。”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位置呢?


“你会当个‘读梦人’的。”你压低嗓门说道,仿佛在透露一个重大机密。


听到此话,我不禁失笑:“呵呵,我可是连自己做的梦都想不起来的。我这种人要当‘读梦人’,只怕太难了吧。”


“不对,‘读梦人’不需要自己做梦,只要待在图书馆的书库里,解读那里收藏的许许多多的‘旧梦’就行啦。可这份工作不是人人都能胜任的。”


“但是我能胜任,是吗?”


你点头:“对,你能胜任这份工作。你拥有这种资格。而且身处那里的我会协助你工作,每天夜里守在你身边。”


“我是‘读梦人’,每天夜里在小城图书馆书库里读许许多多的‘旧梦’。并且我身边一直有你陪伴,有真实的你陪伴。”我发出声来,复述被告知的事实。


我的臂弯里,穿着绿色连衣裙的你裸肩微微摇晃,随即又僵住:“对呀。不过有一点我要你记住:就算我在那座小城遇到了你,你的事情我也是一丁点儿都不会记得的。”


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我与你分住两处。虽然相距不是太远,却也不是近得说见立马就能相见。换乘两次电车,花上一个半小时,就能到达你住的地方。


我住在靠近海边的宁静的郊外住宅区,你住在远为繁华的大城市中心部。在那个夏季,我是高三生,你是高二生。我就读于本地的公立高中,你在你那座城市的私立女校念书。出于种种缘故,我和你实际见面的次数,一个月也就一两次。差不多是一来一往,这次我去你居住的城市,下次你来我所住的地方。


因为某个契机,我在去年秋天认识了你,开始亲密交往以来,已有八个月了。每个月那一到两次的见面时光,我们甚至会忘记时间的流逝,只顾畅谈不已。不管说了多长多久,话题仍然无穷无尽,等到离别的时刻来临,我总觉得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忘记说了。


电影《挪威的森林》剧照


然而,我们俩额头相抵,究竟说了些什么话呢?事到如今,我已然回忆不起来了。大概是由于说得太多太多,以至于无法特别确定一个个的话题了。然而自从你谈到被高墙环围的那座特别的小城之后,它便占据了你我交谈的主要部分。


主要是你叙说那座小城的缘起,我对此提出实质性的质疑,你再予以答复。以这种形式,小城的具体细节被确定并记录了下来。那座小城原本就是你编织出来的,抑或说是从前就存在于你内心的东西。不过将它逐渐幻化成肉眼可以看见、语言可以描述的东西,我想我也出了不少力。你说,而我把它写下来。就如同古代的那些哲学家、宗教学家一样,他们每人身后都有着一帮忠实的记录员,或者称之为忠实的使徒。我作为能干的书记员,或曰忠实的使徒,为了记录下这些,甚至还准备了小小的专用笔记本。那个夏季,我们俩完全沉浸于这项协同作业中。



秋天,独角兽们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严寒季节,身体会覆盖上闪闪发光的金毛。长在额头上的独角又尖又白。它们在冷冽的河水里洗濯蹄子,伸长脖子吞食红色的果实,啃啮金雀花的叶子。


那是个美丽的季节。


站在沿着城墙建造的望楼上,我等待着黄昏的角笛。太阳快要落山时,角笛会被吹响,一声长音,三声短音。这是规矩。柔和的角笛声滑过日暮迟迟的石板路。角笛声恐怕是数百年间(或许岁月更为悠久也未可知)一成不变地反反复复直至今日的吧。家家户户石壁的缝隙里,沿着广场栅栏直立成排的石像上,都渗透着那角笛的音色。


当角笛声响遍小城时,独角兽们便面向着太古的记忆,仰起头来。有的停止啃啮树叶,有的停止用蹄子咚咚地敲击路面,有的从最后一抹暖阳里的午睡中醒来,各自朝着同一角度抬起头来。


一切都在一瞬间如同雕像一般凝固了。要说还有东西在动的话,那就是在风中摇曳的、它们那柔软的金毛,仅此而已。然而,它们究竟是在看什么呢?独角兽们纹丝不动,将脖子扭向同一个方向,凝望着天空,倾耳聆听着角笛的回响。


当角笛的最后一缕余音被吸入空中、化为乌有时,它们站起身,收齐前蹄,或是挺直腰身调整姿势,几乎是同时开始迈步。短暂的咒缚得以解除,一时间,小城的道路沦入独角兽们蹄声的支配之下。


独角兽队伍沿着弯弯曲曲的石板路前行。既无一头领头,也无一头引路,独角兽们低垂双目,肩部微微地左右摇摆,顺着沉默的河流只管往下走去。


环围着小城的墙只有一座门。开门关门,是守门人的职责。那是一座沉重、坚固的门,除他以外,任何人都不被允许触碰那座门。


守门人是一个异常健壮、极其忠于职守的大汉。他尖尖的脑袋瓜剃得干干净净,脸也刮得滑溜溜的。他每天早上都要烧上一大锅开水,用一把又大又快的剃刀一丝不苟地剃头,刮脸。年龄根本看不出来。早晨和傍晚吹角笛召集独角兽,也是他的职责之一。他会爬上门卫室前约莫两米高的望楼,朝着天空吹响角笛。究竟是从这个粗鲁甚至野鄙的汉子身上的什么地方,生出那般柔美的妙音来的?每当听到角笛声时,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黄昏时分,当独角兽们一头不剩地走到墙外之后,他便又一次关起沉重的门,最后再锁上一把大锁。咔嚓一声,大锁发出又干又冷的闷响。


北门外是为独角兽们准备的地方。独角兽们在那里睡觉,交尾,生子。那里有森林,有草丛,还有小河潺潺流淌。而且那个地方也同样环绕着墙。虽然只是一米多高的矮墙,但独角兽们不知何故无法翻越那道墙,或者说它们无意翻越。


就这样,小城的一天行将结束。时光流逝,季节变换。然而时光和季节终归只是一场虚幻而已,小城本来的时间存在于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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