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机农业正在蓬勃发展,这是拒绝使用化学合成物质为基础的农业生产方式。这种生产方式备受中高端消费者推崇,也被一些专家认为可以增进农业生产经营效益。但无论在欧洲、亚洲,还是非洲、拉美,很多农民并没有马上对此作出积极响应。
法国著名的地理学家、发展学家、可持续发展学研究专家、索邦大学教授西尔维·布鲁内尔指出,法国2019年有机农业面积也仍然只占农业生产用地面积的10%。尽管法国政府以及欧盟仍在极力推动增加有机产品种植面积,但目前提升空间还相当有限。
西尔维·布鲁内尔指出,今天的消费者并没有多少人真正了解在化肥、农药、杀虫剂等化学合成物质出现以前的农业生产。消费者也真诚地相信“传统农业”会创造出对健康和环境更加友好的结果,即更加稳定出产更为健康可靠的农产品,对于环境没有影响。一些企业也乐于加入到对有机产品的吹捧之中,因为这会带来更高的售价,包括可观的中间利润。
西尔维·布鲁内尔在其所著的《第三次农业革命》一书指出,有机农业目前并不是完全不采用防治用品,所谓天然的防治品,比如香叶醇、除虫菊、鱼藤酮、高浓度的硫酸铜,都是被允许在有机食品生产中使用,因为不这样的话,就不能解决农业生产中的病虫害。而且,有机农业在减少化学合成物质使用的同时,也必然耗费更多的机器设备,比如齿耙、旋耕犁、中耕机、粗耕灭茬机等,耗费更多的电能和柴油。要是完全不耗费机器设备,就得回归到靠人工除草,以及其他需要纯人工完成的劳作。欧美一些国家的有机农业生产体系,尽管产品价格已经数倍于传统农产品,但其实这还大量使用了拉美和非洲的廉价新移民,劳务支出较低。
更大的问题是,有机食品的健康风险其实更为显著。因为没有使用过化学合成物质杀虫,所以有机食品更加不耐储存,存在更大的被致病菌污染的风险。有些有机食品的消费者之所以比其他群体看上去更健康,是因为他们勤于锻炼,不嗜烟酒,有更健康的生活方式——食用有机食品与更健康的体魄只有相关关系,而非因果关系。西尔维·布鲁内尔指出,有机食品在病虫害防治上的有效保护更少,保质期就更短,这带来了巨大的食物浪费,还存在导致蜘蛛生产不良或食物霉变的风险,比如荞麦面粉、青贮玉米都经常存在菌霉毒素或可造成中毒引起幻觉的生物碱。其他很多类别的有机食品还经常存在黄曲毒霉素。
《第三次农业革命》这本书指出,在欧盟、法国官方以及社会组织、消费者团体的压力下投身有机农业的农户,付出了更高的经营成本,而获得的产出更低,虽然有机食品售价更高,却因为有机农业仍难摆脱“靠天吃饭”而面临着潜在的更大经营风险。
换言之,书作者敏锐地意识到,保护环境、保护地球的压力而今被不公正地转嫁给了农户。农民一直处于一个两难境地,一方面,消费者希望农产品健康、安全,还要廉价;另一方面,消费者越来越关注农产品有没有达到更高的标准。正如前面所提到的那样,有机食品的生产注定是不经济的,而且还带有健康隐患。无论在法国还是其他很多国家和地区,如果农民不再被允许使用化学合成的化肥、农药、杀虫剂,而廉价人力资源又不再能够获得,就只能以更高(燃油和耗电)成本来维持生产,要不然就只能亲自上阵。
消费者不愿意接受食物里的添加剂,以及农产品种植过程中的化肥、农药、杀虫剂,但没有这些物质的使用,食物本身更可能被细菌感染,而细菌感染造成的动物传染病和人类流行病的社会风险更大。就拿法国来说,在化学有机物质发明之前的农业,经常会出现麦角菌污染谷物而导致面包有毒,引发食用者集体精神错乱甚至死亡的安全事故。法国监管部门而今也经常提醒消费者要防范有机面粉可能存在的被麦角菌污染等安全风险。
近些年,一些社会组织积极推动从田地到餐桌的直供农业,缩短农产品自采摘到使用的运输链条,但这种做法并不可能大范围推广。事实上,在全球人口越来越趋向于向超大城市、特大城市集中的情况下,大城市人口所需要的食物注定是需要一个很大范围的生产体系,然后经由复杂的运输、储存、加工、分销。这种情况下,有机农业可以作为一种模式,与其他农业生产方式,包括大田农业、永续农业体系下的精细密集花园、恢复植物群丛以及树木在生态系统中核心地位的农业生产系统和农林复合生态系统、传统农业、城市农场、蔬菜庄园等组合起来,供农庄、农场经营者以及分散小农因地制宜地进行选择,共同服务于保障城市消费者食物供给的目标。但有机农业不宜作为唯一的农业模式和标准。
《第三次农业革命》这本书指出,我们要客观公正地看待农业现代化的积极作用。借由农业现代化,全球农业生产人口大幅减少,而粮食和其他农产品的生产供给水平大幅增加,终结了总体上的粮食恐慌,跳出了“马尔萨斯陷阱”,全球大部分地区的消费者而今能够以比较实惠的价格购买到粮食、蔬菜、水果。农业现代化当然也因使用了化学合成物质带来了一些问题,但对此应当采取更加合理的管控措施,建立更为科学的标准,而不是将农业现代化视为不安全的标志,更不能因此要求开历史的倒车,倡导所谓的回到传统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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