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下观 | 云冈石窟 1

文摘   文化   2024-05-18 16:16   北京  

图1 第 5-12 窟主尊坐佛头部

对山西起心动念了很久。除了南禅寺和佛光寺,还有云冈石窟。


说起石窟,最早知道还是因为小时候挺爱看余秋雨大爷的书,特别记住了《文化苦旅》的某一篇莫高窟,因为里面有个给佛像泼漆的王道士。后来注意到余秋雨上了一档凤凰卫视的文化旅行节目,里头陈鲁豫裹着头巾在中东。我想,这职业可真酷啊。一边玩儿,一边把钱赚了。然后大学报了新闻传播学,然后觉得学新闻实在不自由,然后选择了广告方向,然后毕业去了广告公司,然后....草蛇灰线的,石窟艺术似乎冥冥中对自己的职业选择产生了一点儿影响。


最终让我买票出发的,是云冈的这座佛造像(图1)——被称为云冈千年的微笑,在现场却怎么都没寻到。拿着手机里的这张照片和外面卖文创品的小姐姐套近乎。小姐姐说,连她都没有亲眼见过。因为这尊开凿在第五窟二层的外壁,需要登梯,有很多年都不开了。

求而不得,搁以前会挺遗憾,现在真觉得一切随缘。这石窟存在一千五百年了,谁还能没有遗憾呢?和龙门石窟,天龙山石窟相比,真的非常庆幸瑰丽的云冈石窟,至今依然可以比较完整的展现在我们面前。

以下X千字是知识贴。大致思路如下:

1云冈石窟的历史背景

2,云冈石窟本身(石窟寺,造像艺术等)

3,云冈石窟近代研究

4,普通人及其他


虽然不够厚重也未必精准,就当探索的起点吧。看了很多资料,会把这些参考资料写在后面。


1. 就先斗胆说说历史吧  


先放几张在大同博物馆看到的北魏陶俑来感受一下北魏人民的精神面貌。人畜都笑眯眯的。怎么说呢,真的是很有,松弛感,实在是和其他南方大省博物馆里见到的严肃陶俑很不一样:

1-1 北魏之前


上篇说大同这个地儿,汉朝的时候皇帝没放弃。可到了三国和晋朝的时候,曹操和司马看起来不是很顾得上北边儿,于是也算相安无事。直到西晋八王之乱,晋朝王爷开始鼓动一些北方军事部落帮他们打仗内斗。后来(我猜)这些北方军事部落发现给别人打工不赚钱,便纷纷自己创业了,于是出现了历史课本里常常被一笔带过的五胡十六国。


我对五胡乱华的那点儿兴趣实在应该感谢晋江文学,经常有21世纪的独立女性穿越回去,一边和往南逃还不忘吃五石散的琅琊王氏谈恋爱,另一边和北方草原男儿玩藕断丝连。乱七八糟的人名常常勾起人的考据之心。


五胡十六国里面颇有几个有雄心的君主。比如最开始称帝的刘渊;以及后来打淝水之战的苻坚,还有王语嫣前男友慕容复的祖先慕容垂。他们在草原做部落首领的时候都是很能打的人,但是一旦南下进入农耕地区,他们面临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怎么共同治理草原民族和农耕民族,毕竟总有政治家希望自己的统治固定延绵,并不甘心只做打一枪换一个地儿的部落首领


可惜。虽然他们都是有心要汉化的君主,最后都没能彻底成功。有一些是因为汉化的决心不够,目标总是摇摆,比如刘渊的儿子,最后选择全部胡化;还有苻坚,汉化的决心很够,但是对草原内部的团结太手软。


1-2 北魏的建立


然后就轮到了北魏。北魏第一任皇帝拓跋珪的成功,颇有一些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意味。一方面前面这几位年老的年老,血败的血败;另外一方面我觉得是这一支被称归属于东胡的拓跋珪鲜卑族呢,是从大兴安岭那边过来,几代人从森林走到蒙古草原地区,真的已经走了很远的路。不像部分匈奴人,本来在的地方就比较靠西。人家就不被你华夏吸引,也不高兴南下,几千年来欧亚大陆来回跑一跑也挺好。其实目标本身没啥对错。


总之,原本在苻坚朝廷做人质的拓跋家族第N代君主拓跋珪,成功的从其他胡族尝试汉化却又失败的尸体上走了下去。


拓跋珪的成功实在有着历史的偶然。不过当公元371年,他带着他的草原贵族南下,在平城(大同)定都的这一刻起,我想我们就不应该用所谓“中原汉族文明”来概括中国了。中国在这时,就已经是横跨长城(以及延长线)内外,将不同文明结合到一起,复杂又活泼的国家了。


用历史大家陈寅恪话说就是:“取塞外野蛮精悍之血,注入中原文化颓废之躯,旧染既除,新机重启,扩大恢张,遂能别创空前之世局。"


挺有意思的其实,扩大版图的从来都是靠近农耕文明的草原民族,而汉族建立的朝代似乎从没能统治长城的北边,虽然比如汉武帝和明成祖都是战争疯子,但是他们也都没成功。


1-3 北魏的统治

再说回拓跋家族在平城(大同)的建都之后的治理,有啥具体的抓手呢?


第一,可以算是一国两制,草原的军事部落大概维持原样;农耕的地方还是继续干活,收税。


第二,那就是佛教!

其实这个进程在北魏有点曲折。毕竟每一任皇帝遇到的问题都不一样。


大的社会环境是向佛的。草原民族在西边很活跃,经常西域和中国来回跑跑,于是佛教比东汉时期更加活跃。五胡十六国时候,草原民族的几个首领就很推崇佛教。蛮值得一提的是一个印度龟兹混血高僧,鸠摩罗什,就是把佛经翻译成“色即是空”的天才。虽然他也是渡劫不断,好在最终在后秦被奉为国师。除了弘扬佛法,他也培养了一批专业的传教人才和忠实信徒,后来建造云冈石窟的昙曜,应该算是他徒孙。


佛教在老百姓这儿也有基础。虽然儒释道在中国并不矛盾,但从实践成本的角度,佛教的门槛实在很低。儒教至少还得学个论语,忽然想起来海昏侯博物馆里写满论语的竹简,受了16年教育的我想看懂也是很难;道教呢,还得花钱买金属炼丹而佛教,拈花微笑或是念一句阿弥陀佛,就已经是修行了,而且最重要的——佛陀面前,众生平等。还有啥能比这个更能给普通老百姓带来希望的了!


拓跋的皇帝们呢,第一任拓跋珪,到第二任拓跋嗣都还是非常鼓励佛教的。直到第三任皇帝拓跋焘。


拓跋焘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创业君主,北征柔然,南边征服了黄河流域。结束了“八王之乱”以来中国北方持续一个半世纪的分裂和战乱,中华大地开始以一南一北两个大国的格局出现。


这其中有个插曲,就是太武帝拓跋焘灭佛,是中国四大灭佛事件之一。归根结底主要是因为僧人越来越多,势力大并且还不交税。那时候他正忙于继续征服南边的刘宋,越来越多的人不交税又当兵,这对皇帝来说基本难忍。再加上在信奉道教的大氏族崔浩,给了皇帝更多实施灭佛的理论工具。


直到拓跋焘的孙子文成帝拓跋濬即位。虽然留给他的是一个被统一北方疆界,然而各族之间的连接还脆弱,再加上不消停的内廷。面对一个百废待兴的北魏,上层建筑的建设迫切的摆在面前。


多事之秋,当然力求寻找最大公约数。终于!最有群众基础的佛教和即位的拓跋濬一拍即合,佛教终于成为了各个阶层的想象共同体。光有理论还不够,毕竟那时候纸张和印刷术都没发明出来,没几个人认识字。所以,得有视觉!要造像,还得是大的。


云冈石窟,就在这样的背景下被皇家投资开发了!


有人说云冈石窟是杀伐中崛起,微笑中隐没。这形容真是绝了。


下篇再写接着写云冈石窟本身(石窟寺,造像艺术等)。谢谢看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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