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篇
去吃面
离开佛光寺，在豆村吃午饭。一盘炒面一盘拍黄瓜。炒面15块，毕竟西瓜在太原只卖九毛九，所以15块的主食，其实比我想的要贵些。
一大碗炒面上来，实实在在的一大碗。陈醋的香爆在锅气里，吃一口，很对脾气。伙计顺手给了我们整个一头嫩紫青白的蒜。这动作可是真熟悉。在北京吃烧烤，一些馆子也会常备蒜瓣儿的。导游让我们试试，说这是今年的新蒜。
旅行会让人由I变E，各种和导游聊了聊当地人的生活。原来五台县是贫困县。前两年，贫困户被发了几千块，于是被notice说，自此remove from property了...再说到一些进城务工者的生活，前几年还好一些，村民出去打工，半年回来一趟。后来两三个月回来一趟。现在，几周便回来了....我很无知，说，网上说五台山台内景区的收入可是一年52个亿，咋五台县这么难。同游的江西姑娘是公务员，对此还挺了解。说，那部分钱可是归省里的。说到这里大家有一点沉默。纷纷吃面。
一会儿聊起韩导的职业生涯。我叫他韩老板，他呵呵笑说他可不是什么老板。韩老板在五台县的寺庙讲解生意做了八年了。自己有四座和八座的车各一，忙的时候还会雇人再多加一辆车。疫情后，来的人不少。今年更是大年初二就开单了，到现在更是没有一天闲过。客人五花八门的，有美术系的，清华建筑系的，还有懂得比他还多的小朋友。美术系的人来看壁画，会发现两边的画家不一样，很有意思的。韩老板做人蛮谦虚，说从客人身上学到了很多。可真的是让人超级羡慕的职业！
这一碗面，边聊边吃，我吃了四分之一已经是很饱了！去付钱，台子里头站的该是饭馆女老板，面白，眉毛修的利落。
去延庆寺
下午便是特种兵。先去延庆寺。
路上，又说起了本地名人阎锡山和徐向前。阎都督在本地人眼中是绝对的实干家，至少让本地人受益良多。当年主张上学，来不及建房子，也会把很多寺庙当时临时上学的地方。韩导还介绍了阎锡山的故居，一面靠山，滹沱河绕其流过，说是好风水。我后来去太原的晋商博物馆（曾经的都督府），又有几个老先生在梅山的亭子里说到阎锡山。可是，整个都督府，倒是一句有关阎锡山的话也没看见。
延庆寺就建在了小学旁边。小学的建立也是当年阎锡山的手笔。寺门口有一棵枣树，去年干的枣子还在枝子上，现正开着小花。一个文管大叔和一条狗在庙里工作。我在记名薄上登记，我们是今天第三波游客。
延庆寺只有主殿是金代遗存，两只兽头含在柱上。人们并不知道兽头的年代。当地村民说，庙后面的山发大水，但是路过此庙就会绕道走。
此时阳光正好，晋北的空气温凉。院子里只有我一个，坐在石阶上面对着这座千年庙宇，相顾无言。
到达南禅寺之前，路过一个一个大牌坊写着“李家庄南禅寺”。但有趣的是，这村子里并没有一个姓李的，只有姓郭和姓姚的两家人。导游说一百多年来，两姓互相通婚，并没有外人能插得进来。南禅寺比佛光寺的年头还早些，虽然在唐代就进行过重修。但是，被重修的南禅寺据说躲过了历史上几乎最大的灭佛事件，会昌灭佛。所以南禅寺不但是中国三座半唐构之一，亦是唯一一座会昌灭佛之前的木构建筑。其规制算是村庙。千百年来，南禅寺一直以来承担的都是作为庙的责任，而不是作为文物的责任。我想，也正因为是可以一直被老百姓拜拜的庙，所以才能一直受到当地人的保护，让其留存至今。至于不让烧香也是最近几年的事情。说是今年佛祖过生日的时候，村民们还是拿着铁桶在寺庙外面烧香，保安拿着灭火器围一圈儿守着。我想了想这个景象，莫名觉得有一种千百年来带着冲突的和谐在里头。南禅寺在上个世纪70年代进行过落架大修。意味着，木头和砖头，被一块一块拿下来，再整修安装回去，实在破损的会被替代。现在的整个世界范围内文物保护的原则基本是“修旧如旧”。但是这个“旧”的定义却有门道，我理解的这个“旧”，是修回被拆之前的样子，而不是回到被建之初的样子。这样这个建筑才带着时间的痕迹，有增添，有改变，亦有消失。南禅寺有几处是在这次大修之后，试图再现了更多的唐代风貌。比如出檐加长，比如鸱尾。我也觉得这样好看，但是我并不认同这样的修缮理念。虽是村庙规格，但南禅寺里的塑像颇有皇家气象。我们都猜可能是从皇家施工队退休出来单干的。南禅寺里供着中原遗存里最早的华严三圣。五台山是文殊菩萨的道场，南禅寺里的这尊，该是最早的文殊菩萨了吧。说到五台山的文殊菩萨，历史还有这样一段记载，当年李隆基的孙子唐代宗命郭子仪收复长安。《清凉山志》卷四“第五帝王崇建”记载：“代宗广德元年十一月，土蕃攻陷京师，帝在华阴，文殊现形，以狄语授帝。及郭子仪克复京师，驾还长安，诏修五台山文殊殿。铸铜为瓦，造文殊像，高一丈六尺，镀金为饰。”受到文殊显圣的影响，唐代宗下令在五台山广建供养文殊菩萨的庙宇。在该历史背景下，临近五台山并位于朝觐要道附近的南禅寺大殿得以重建。我们此时此刻看到的佛像是14尊，已经比25年前少了三尊，比如莲花座上的两尊就消失了。1999年村里的路刚刚修好，就有人潜入盗走了三尊塑像，和释迦摩尼肚子里佛像或是经书，具体是什么，已经没人知道了.....这案子至今未破。大殿窗子里被盗贼撬起来的围栏还翘着。只是我们今天只能隔着铁栅栏，欣赏佛像了。最后一站，洪福寺。山门很有意思，建在了夯土城墙上。站在山门门口，导游说，对面很远的地方，就是雁门关了。和云冈石窟那边云冈堡类似，洪福寺这边也在嘉靖年间修建过防御北边游牧民族的堡垒。洪福寺是宋代遗存。里面供着的依旧是华严三圣。和南禅寺不同的是，文殊菩萨的狮子和普贤菩萨道大象并没有塑造成庞然大物，而是躲在莲座下，探出小脑袋。两相对比（下图），非常有趣。在洪福寺大殿门口遇见一个头发花白，微胖，走路气喘吁吁，穿有四个口袋防风背心儿的大叔。问我们，这地儿这么小众，你们学建筑的？我说不是不是，这个地儿其实还挺有名的。他还是很好奇，我们咋知道这个地儿的。接着闲扯了几句，又double check了广济寺修路的信息。然后我们互道再见。大叔特别热情，说，说不定什么时候又再见了。离开洪福寺不久，我们准备离开五台县。我一直挺想看看那条离阎锡山老家不远的滹沱河。后来发现今天逛的这几座寺庙都在这条河的北边。至于后来在向南开往太原的大巴上，竟然把这个念想给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