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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小说：手足情

2024-10-01 10:26 江西

01

廖清峰出生在一个贫穷落后的小村庄，上大学之前的日子一直都很清苦。

他身材瘦小，一脸痘印，鼻梁上架着一副窄边眼镜。一米七三的个头，上大学的时候体重还不到一百二十斤，脸颊上的肉都是凹进去的。

因为家庭原因，他一入学就开始寻找勤工俭学的机会，去了餐厅打工。四年的时间，他除了第一学期，后来都没有跟家里要过钱。

那些日子是深刻的，是具象的，他的手腕上戴着一块老旧的手表，算是父亲唯一拿得出手的家当，他上大学的时候一直戴着，也算是激励自己。

勤工俭学的同时，他的成绩也没有落下。因为没有多余的钱去交朋友，他也懒得跟人打交道，舍友们出去吃饭也很少叫他。不是不想带他，而是害怕他拿不出钱而尴尬。

一晃四年过去了，廖清峰最遗憾的就是在大学期间没有谈一场恋爱。当然，也有一个女孩子跟他示好，给他带早餐，请他一起看电影什么的，他都拒绝了，因为没钱而自卑。

到现在他还记得那个女孩的名字。

毕业之后，挣钱成了廖清峰第一使命。挣钱不光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也是为了家里早一点能够生活好一点。

本来以他的成绩是可以考研，他自己也准备了一段时间，但是家庭的实际情况，还是让他毅然决然放弃了学业，积极投身到找工作的洪流中。

很幸运，他找到了一份合适的工作，离家远不远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工作很有前途。培训、实习、定岗，他的路越走越顺。

第一个月的工资只有两千块钱，他也不抱怨，起码比在学校勤工俭学强多了。

还没进入社会的时候，廖清峰就给自己定下了清晰的目标。先不谈恋爱，好好工作，等手里有了积蓄——这个所谓的积蓄，是把家里的欠债还完之后——再去考虑个人问题。

他一直坚信，只要自己足够优秀，一定会有欣赏自己的女孩子，而且是同频的。

正是因为有了清晰的目标，他从不浪费一点时间。工作之余还是不喜欢交朋友，不喜欢出去吃饭，不是清高，是真的没有钱。

他从农村出来，父母都是农民，没有合适的引路人，他也不知道如何跟人打交道。可笑吗？一个二十几岁的大小伙子，不知道如何跟人打交道。

话说重了，怕伤了别人的面子；说轻了，又怕自己受委屈。

刚上班的时候，一个老员工跟他说过一句话：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到现在他都没有学会，因为也错失了很多机会。

职场跟在学校不一样，而且大不一样。他的性格在职场很吃亏，也只能一点点摸索着来。

二十七岁那年，廖清峰手里已经有了十五万的积蓄，正好有个女孩子一直喜欢跟他说话，两个人顺理成章成了男女朋友。

恋爱很顺利，二十八岁结婚，二十九岁生了孩子。一个一直以来有些自卑的大男孩，三年之内完成了身份的转变。

妻子叫李素梅，比他小三岁，也是农村出来的姑娘。她之所以结婚也有点晚，跟廖清峰的情况差不多，家庭条件差，负担重，不敢谈恋爱。

感情的事谁也说不好，单身的两个人就这么迅速组建了家庭，有了孩子。

彼时，廖清峰家里的债务已经还的差不多了，还用手里的积蓄按揭了一套一室两厅的小房子。房子别看小，只有六十个平方，除去公摊，也只剩下四十五个平方，廖清峰还是把它改成了两室一厅。

餐厅的位置安上了推拉门，里面放了一张床，旁边还有一个小的空间做了桌子和橱子，空间真是利用到了极致。

没了餐厅，客厅的负担就比较重，索性连桌子都没有买，直接买了一个折叠的茶几，占地小，还很实用。

房子里不少地方都安装上了收纳柜，大部分东西往里边一塞，屋子里显得还算亮堂。

李素梅是个会过日子的小媳妇，两个人都是从苦日子过来的，自然更加珍惜现在来之不易的生活。

这套房子就是他们在这座城市的避风港。

一家三口，晚上一起在小区里散步，陪孩子玩沙子，玩滑梯，搭积木，非常开心。

如果日子一直这么过下去，按部就班，也还好一些。两个人都打算好了，几年以后，等孩子再大点，换一套一百平左右的房子，三室一厅，最好有两个卫生间，到时候住得更舒服。

结果，还没等到他们换新房，生活就给他们来了个急转弯。

02

廖清峰有个弟弟，叫廖清河，比他小五岁。弟弟上学的时候成绩也很好，个头跟他差不多，脸上也是一脸痘印，鼻梁上架副眼镜，看着很斯文。

不过，跟廖清峰不一样的是，廖清河的自尊心比较强，特别要面子。哥哥上学的时候不敢谈恋爱，他敢。其实他手里也没钱，也要勤工俭学，就是勤工俭学的钱也要拿去谈恋爱。

那会儿家里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爷爷奶奶身体又不好，叔叔大爷家里也是事情不断，事事离不开一个“钱”字。

就这种情况，廖清河也没有收敛一点。他把自己的钱花光之后，不好意思花女朋友的钱，就跟宿舍的同学借钱。

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廖清峰就给弟弟还过钱。就这事兄弟俩在电话里谈过好几次，每次廖清河都答应得好好的，说以后会有计划地花钱，不让哥哥操心，不让父母担心。

话说出去就忘了，或者，只是开口借钱的时候随口一说的。

现在廖清峰有了自己的家庭，家里的开销也大，有房贷，还有孩子的开支，各项都少不了，还要时不时接济老家的父母。

他们年纪大了，除了种地就是在村里的小作坊打些散工，挣点零用钱。真正用到大钱，还是得找儿子要钱。

廖清河真是一点都没变，进了社会，参加工作之后，依然是花钱大手大脚。钱不够用了跟同事借钱，同事那里借不到开始刷信用卡，信用卡还不上开始借网贷。

他已经形成了恶性循环，人也变得有些浮躁。

作为哥哥，廖清峰实在是看不得弟弟这样，也骂过他几次，但都无济于事。嘴上答应得很好，转头就该干嘛干嘛去了。

为此，廖清峰跟李素梅也开始吵架。

家里的氛围不再和谐，两个人经常冷着脸，谁也不理谁。孩子还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也感受到了家里不一样的气氛。

“你到底怎么想的？清河年纪不小了，不是小孩子了，他是成年人，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家里的情况他又不是不清楚，花钱总是这么大手大脚，一点也不考虑后果。”本着总要解决问题的想法，李素梅坐下来跟丈夫好好谈一谈。

因为廖清河的问题，这个家庭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温馨，孩子也跟着遭罪。

“他是我亲兄弟，我还是要念手足情。再说，我比他大，是哥哥，弟弟遇到什么事情，我这个哥哥能假装看不见吗？”

“我也有弟弟，我们家的条件也不好，但是我弟弟就很勤奋。别看他学历不高，十六岁就进入了社会，现在也靠着自己的双手打拼了一个家。

清河怎么也是个高才生，有文化，更应该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如果说上学的时候，那是因为虚荣心在作祟，年轻，要面子，可以理解；现在都这么大了，还整天这么过日子，别说娶不上媳妇，就是以后结了婚有了孩子，不改改这花钱大手大脚的毛病，少不了还要吃亏。”

李素梅口中的吃亏，是说廖清河会在花钱这方面越走越远。

很多年轻人跟廖清河一样，本身挣不了多少钱，挣一个花两个，挣三千敢花五千。自己手里的钱不够就去借，跟同事借，跟同学借，跟亲戚借，跟父母借，跟兄弟姐妹借。

都说救急不救穷，也正是因为有廖清峰这样的哥哥给他兜底，才让他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父母没钱，没法啃老，但是哥哥有钱。嫂子也有工作。廖清河才不管哥哥有没有房贷，要不要养孩子。

他自己不养孩子，总觉得一个孩子花不了多少钱。等到孩子真正要花钱的时候，上大学也好，结婚买房也好，他这个叔叔手里也有钱了。

想是这么想，实际上，如果不好好规划未来，真的就不好说将来怎么样。

就在廖清峰纠结要不要再帮弟弟一把的时候，接到了老家母亲打来的电话。没说几句，电话那头的母亲呜呜哭了起来，用乞求的语气让自己的大儿子帮一帮自己的小儿子。

对一个母亲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当然希望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好。正是因为老二还没娶上媳妇，他们夫妻俩才一直不敢歇着，种地，不种地的时候就打点零工，不打零工的时候就种地。尽最大努力给老二娶上媳妇，也希望不给老大添麻烦。

03

“妈，我已经帮过他很多次了，他也答应我了，每次说得好好的，”听着母亲的哭声，廖清峰也很为难。一方面，他是希望可以帮弟弟一把，但是已经帮过无数次了。而且，每次弟弟都说，过段时间就还钱，可从来都没有还过；

另外，自己也有了小家庭，是这个小家庭的一家之主，怎么能完全不考虑自己的老婆孩子呢？尤其最近李素梅一直在跟他冷战。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喜欢把自己摘出来，作为一个局外人来看这件事。哥哥帮弟弟无可厚非，可这个弟弟也得值得帮才行。

廖清峰已经听过弟弟太多次承诺，看来他是不会改了。

到现在还没娶上媳妇，其实他也挣了不少钱，当然，花的更多。

这就奇怪了，明明是同一个家庭里出来的孩子，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廖清峰很稳重，说话办事也是稳扎稳打，花钱更是有规划；廖清河正好相反，爱慕虚荣，爱幻想，总想一夜暴富，想要赚快钱，喜欢身材高挑的女孩子。

廖清河好像走进了一条死胡同，自身条件一般，个头一般，相貌一般，收入一般，却一直想找一个身材高挑，相貌出众，活泼可爱，有稳定工作的女孩子。

以他的条件，结识这样的女孩子，只有一条路，就是花钱。

有钱花的时候大家都开心，该吃饭吃饭，该逛街逛街，他甚至跟女孩子同居过；等手里的钱花光了，女孩子也就走了。

思考再三，廖清峰看在手足情的份上，答应最后一次借钱给弟弟。当然，说是借，不一定有还的时候。

怎么办呢？自己的亲弟弟。

他用手机给弟弟转了两万块钱。工作这些年，廖清峰还是攒了一些钱，毕竟以后还想着换大房子。手里还是多少有些积蓄。

说到积蓄，廖清峰突然想起，有一次他跟母亲提起过，自己手里有点钱，以后想换大房子，莫不是母亲在打这些钱的主意？

想到这里，廖清峰惊出一身冷汗。

站在母亲的角度，她当然希望两个孩子都能过上幸福的生活。现如今，一个儿子有房住，有工作，有老婆孩子，生活挺滋润；一个儿子没房子，没老婆，欠了一屁股债。

试想，如果自己是母亲，当然也希望过得好一点的孩子帮一把过得不好的那个孩子。可是，他不是母亲，他是廖清峰，一个从上学的时候开始就知道节省的人。

弟弟的窘境不是他廖清峰造成的，也不是父母造成的，而是他自己造成的。他眼高手低，爱慕虚荣，盲目攀比，对未来没有规划，这才是根源。

要想彻底摆脱这种生活，不管是廖清峰还是廖清河，都应该冷静地思考一下。

不好意思开口，弟弟也不会听自己唠叨这么多，廖清峰编辑了很长的一段文字，发给了弟弟，希望他可以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早一点走上正轨。

责备的话不忍多说，已经成习惯了。为了这份手足情，廖清峰再次妥协了。

他是妥协了，李素梅不干了，她竟然提出了离婚。

“孩子我带走，你就应该跟着你弟弟一起生活，也不要祸害别人。”李素梅对丈夫已经失望透顶。尽管这个男人本身还不错，但是太懦弱，一听到哭声，哀求声就心软，就往外拿钱。

“等你考虑清楚再说。”第二天下班回家，廖清峰在桌子上发现一张纸条，是李素梅留下的。她走了，孩子也带走了。

电话打过去已经关机。到现在，廖清峰才觉得事情已经到了不得不解决的地步。只是，一边是自己的亲弟弟，一边是自己的老婆孩子，他很纠结。

他想找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但是，真的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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