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多样性》| 京西半月湾——探寻毗邻北京城区的野生豹猫

学术 2024-08-08 22:41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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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西半月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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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1年秋天, 后来成为中国著名历史地理学家的青年侯仁之自济南北上求学。火车竟日奔驰于广袤无际的华北平原, 他这样形容第一次见到北京的情形：“列车一过丰台, 便蓦地转了一个弯子, 渐渐在灯火灿烂中安定下来, 正如一艘远涉重洋的巨轮, 舶入了它最后的港湾——这就是北京。”侯仁之先生用“港湾”来描写当时的心情, 后来才知道, 早在1907年, 美国地质学家贝利·威里斯(Bailey Willis)在考察过北京及其附近的地形之后, 就已经给它起名“北京湾”。

北京湾中的北京城, 北依燕山, 西临太行山, 两山脉在昌平区南口镇关沟相交, 环抱呈“三面围合, 一面敞开”的小平原。北京市域土地面积16,410 km2, 其中山地面积10,174 km2, 高达62%。环绕北京湾的西部山区属太行山余脉, 其浅山区毗邻北京城区, 自东南向西北呈弯月形, 由位于六环内的西山林场、香山、百望山及六环外的鹫峰、阳台山、妙峰山、凤凰岭、白虎涧等组成, 森林覆盖率达到90%以上, 是距离北京城区最近的山地生态系统, 我们称之为“京西半月湾”。

北京湾孕育了悠久的历史和恢宏的文化, 拔地而起的山体如同天然的防御工事, 绵延的山脊也是古老长城的所在。与此同时, 独特的地势也形成了自然的屏障, 相对完整的温带落叶阔叶林和半高山灌木植被得以保存, 为野生动物提供了庇护。至今, 在北京山区仍分布有豹猫(Prionailurus bengalensis)、貉(Nyctereutes procyonoides)、猪獾(Arctonyx albogularis)、狗獾(Meles leucurus)、黄鼬(Mustela sibirica)、香鼬(Mustela altaica)、花面狸(Paguma larvata)、狍(Capreolus pygargus)、斑羚(Naemorhedus griseus)、野猪(Sus scrofa)等10种中型兽类。

豹猫是亚洲特有的分布广泛的一种小型猫科动物。在我国, 除了西北干旱区以及青藏高原西部之外, 其余地区几乎都有豹猫分布, 种群数量估计约为23万只。但在捕猎毒杀、毛皮贸易、宠物贸易、路杀、栖息地减少和片段化等人类活动的威胁下, 其野生种群受到严重的影响, 于2021年被提升为国家二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在北京所在的温带森林生态系统, 豹猫是华北豹等大型食肉动物绝迹后的重要捕食者, 是衡量所在生境完整性的生态底线。

北京分布的豹猫(Prionailurus bengalensis)

京西半月湾代表了北京近郊的浅山环境, 这里的人为干扰主要来自城市徒步者, 而其他一些偏远地区发生频繁的狩猎、放牧、砍伐、采药等人类活动, 在该地区并不常见。不过, 在毗邻城区的浅山区是否分布有稳定的豹猫种群, 以及以豹猫为代表的野生动物如何应对人为活动干扰, 尚不明确。

京西半月湾景观

《生物多样性》最新录用文章《北京近郊浅山地区的野生豹猫分布及环境影响因素》从2022年10月开始, 至2023年6月结束, 历时8个月。作者团队沿百望山–香山–西山–鹫峰–阳台山–妙峰山–凤凰岭–白虎涧, 陆续开展了16次徒步调查, 单次徒步路程从8 km到18 km不等, 总计路线长180 km, 覆盖京西半月湾全线。团队沿途采集目测判断来自食肉动物的粪便样品共350份(单次采样从2份到66份不等), 通过DNA分子遗传学物种鉴定出其中258份来自豹猫, 从而获得了京西半月湾山地豹猫的分布位点, 确定了距离北京城区最近的浅山地区豹猫种群的存在。其中最近一处豹猫痕迹距天安门广场直线距离18 km, 距五环路直线距离仅1,900 m。物种分布建模发现豹猫分布主要受人类设施等较强人为干扰的影响, 对徒步这一相对温和的活动则表现出一定的耐受能力。

位于北京西部浅山区的京西半月湾豹猫粪便采样点

野外采集疑似豹猫粪便

作者基于豹猫分布位点和8个环境变量构建的豹猫物种分布的集合模型表明, 在栖息地完整的前提下, 京郊浅山地区豹猫的分布主要受人为干扰相关因素的影响:

首先, 道路或建筑施工等基础设施所代表的较高程度的人为干扰是限制豹猫分布的主要因素。到这类人居设施的距离与豹猫的分布概率呈正相关, 对分布的解释率最高, 为42.71%。豹猫的适宜栖息地与城市环境中的人类设施应保持1,000 m以上的缓冲距离。

其次, 徒步强度作为相对温和的人为干扰, 对于豹猫的分布解释率为20.12%, 虽然呈负相关, 但总体影响有限。该研究通过线上问卷调查发现, 超过一半的户外活动受访者使用“两步路户外助手”程序, 用移动通讯设备记录并分享轨迹和时间等信息。这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真实的徒步活动强度, 因此提取公众在平台提交的轨迹密度作为徒步活动强度的指标。结果表明, 豹猫对于城市徒步活动这种程度的人为干扰通过短暂的空间和时间上的回避实现响应, 表现出一定的生态可塑性和耐受能力。

豹猫分布概率与不同环境变量的响应曲线

城市野生动物泛指可以生活在城市或郊区环境中的野生动物。一些野生动物的适应能力使之能够承受一定程度的人为活动干扰, 在以人类为主导的景观中生存。该研究表明, 在栖息地连续且食物链完整的前提下, 将人类干扰控制在适度范围, 华北温带森林生态系统中以豹猫为代表的野生动物类群, 即便在毗邻北京城区的近郊浅山地区也有续存的希望。

韩思成是北京大学前沿交叉学科研究院的博士研究生, 研究课题为北京野生豹猫与人的共生关系。罗述金是北京大学生命科学学院研究员, 主要研究领域为野生动物基因组学和保护生物学。该研究得到国家重点研发计划(2022YFF0802300)的资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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