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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热门词“松弛感”,颇有感触。中国人,活得太紧,太卷,太苦。在国外看到一老外一杯可乐坐一下午的事情,对于我们来说太难。我们一分钟都不想浪费,哪怕是在度假旅游。
其实,古人恐怕比我们活得通透点。人生草木一秋,若不能自得其乐,岂不负了这半生时光?古人云:“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所谓松弛感,老子的一句话注解:“圣人无为而无所不为。”顺其自然,不刻意、不拘泥、不强求。松弛之感,乃心之自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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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何不多感受当下节气之变化,万物之萌发,哪怕衰败?
松弛感来自强烈的怀旧感、日常感。常忆少年的稻穗堆满整个谷场。童稚里的东邻西舍,家家户户,鸡犬喧腾。“把酒话桑麻”,何不是最大的松弛感呢。。
松弛感还可以来自古人的生活态度。那竹篱旁是诗人随手种下的黄菊、月季,随着季节更迭流转,渐次成行,繁盛出一片诗意田园。想来王维的辋川,陶渊明、杨万里、辛弃疾……他们曾相逢流连的诗意栖居,亦如是,平凡而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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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弛感来自确定性。没有一个金秋不是热烈而奋发的,它比春天更加欣欣向荣,比夏天更加繁茂盛大。好似整个人间都落入蜜罐,迎来一场大欢喜。当然忧伤浅浅,类似的情绪都藏在各人的眉间心上,难得与知心人轻轻诉说。因为太阳必然从东方升起,所以也不必为西落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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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路边的野花,何不采一朵?“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这缓缓,便是极大的松弛感。花儿叼在嘴里,心眼儿逛下歪路斜路,不走“正道”试试呢?
于是,路过了一树梧桐、银杏,盛放的木槿。心里会突然开满了春天的花。在依旧暖融融的阳光之下,灿烂。浪漫。心情一霎时明媚起来,豁然开朗。虽然不能完全立刻放下,这片刻的松弛,对一天、对一念来说,可能毫无改变,但心已有所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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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时忧虑前途,中年困乏于眼前,老年无忧,却怕失去健康。患得患失,无病呻吟,何不和草木皆缘?草木能带来生命中的松弛感。
当风霜雨雪与草木相遇,常常美到让人失去言语的能力。一时分辨不清是草木经霜雪后更加肃然高洁?还是风雨经草木后更加爽籁、沁人心脾?看看这些草木,虽只有一秋之寿,春风过后,依旧绿意盎然,生机勃勃?人生如草木一秋,如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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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一些不可明辨的复杂心绪,紧张、忧愁、困顿,在更加贴近自然的环境里,能够得到最好的慰藉。
深潭碧水、曲径通幽、万千翠竹、明月松风、庭院深深、落花点苍苔……太多太多,或壮阔或微渺。每每相逢,烦躁的心自然变得沉静。草木自然,是能让烦躁不安的心,安静下来。
明悟人置身天地、宇宙、万物之中,应当怀着怎样的一种谦卑?大抵这也算“怡情养性”吧!松弛感也大致有这样的奇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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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生很长,何事慌张?蜉蝣、秋虫,哪见过春风、夏雨、秋月、冬雪?不也悠哉一世?草木一季,一荣一枯,来了去,去了来。偶尔学会躺平,才能真切明白世间繁华,真如过眼烟云。于是慢慢找到稳住生活之舵的方式。偶尔学会找个地洞钻下去,世间纷扰,与我无关。态度是消极的,但心态是快乐的。尤其当下,无为是最佳的选择。
当然,灰犀牛常在,黑天鹅不断,当定则定,不惧扰攘,无需刻意,终能随心。遂常常自得其乐。“快乐就好”,短短几载,消极点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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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回是个松弛感极佳的人。他选择不当官,因为他有田,能保证吃饱穿暖,“鼓琴足以自娱,所学夫子之道者足以自乐也”。对当下,他能知足。虽当官后收入会增加,却牺牲快乐,增添遗憾。而增添的银两,并未让快乐多几分。
草木尚且知道“故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不要让松弛的生活变得紧绷。当心境日渐开阔起来时,便是一丛不知名的“杂草”,长于谿畔、石缝、屋顶,依然能从它们身上寻到一种盎然的情怀。算不上高雅,却也不落俗。接纳这般平凡渺小之物,如同接纳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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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我们能够坦然面对天地自然,毫无狡诈、造作之心,亲近蕉叶幽影、聆听鸣虫清音、感怀云卷云舒……“忘却尘俗”便不再只是内心期盼,纳万物萧萧,亦寻到回归真我的途径。范仲淹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看破外物迷乱,关注生活本真。人生忽如寄,究竟什么才是重要的?多听听内心的想法,停下来,未必是件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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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渐老去的年华里,愈发喜爱刘禹锡的《陋室铭》。哪怕小小的一间陋室,吟诗作赋、吹箫鼓琴,风可进,雨可进,王孙贵族不可进。不为五斗米折腰,自己是自由的,这是获得松弛感最重要的前提。虽无“达则兼济天下”的雄心壮志,但有“穷则独善其身”德行和尊严。
彼时一颗心历经尘世沧桑,尝试返璞归真,渐次明白“德馨”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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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再没有比这更好的空间,以此来安放我们的稀罕的松弛感。
在如此有限的空间、简陋的环境中,涤荡出广博的胸怀、悠远的思绪、湛然的情怀。几千年来,儒雅又不失风趣的中国文士,便是这样开辟出至高至洁的心灵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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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情山水之间、小庭之幽,内心的喜悦常在。外面的狂风暴雨,躲起来便是。不过,这并非意味我们没有祈愿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崇高理想;也曾渴望征战沙场,不破楼兰终不还的宏伟志愿。无数行脚诗人、破衣画家、病琴乐者,他们堆积起一个时代的光辉。反复吟哦、渲染、描摹,一代一代传承堆积勾画,穿越千年,让我们行走于世间,他们这种优游天下,温和又不失力量。
“只有让人生找到了落脚点,才会松弛下来”。
所言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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