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去到经济发展比较普通的二三线城市或国家,总感觉人情味儿会更浓一点。
可能生活节奏没有那么快,人也显得松快些。
大城市的人往往疲于奔命,即使是不差钱的人,也没有那么多闲心对外人投射多余的情感。
我小时候,人心是烫的。
人与人之间没有那么强的边界感。
我忘带钥匙进不去家门的时候,隔壁阿姨会冲我招招手,轻声把我叫过去,让我进屋坐着等。
她把我安置在她家离门口最近的椅子上,倒了一杯温水。
可以看到网纱门外的情况,这样我爸妈回来就能第一时间看到。
在不熟悉的人面前还是会有些紧张的。我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或许应该拿出作业本写作业,但在陌生环境我很难专注。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她在阳台不知道打开了什么,一阵阵葡萄发酵气味飘满了屋子。
逆着光,我看不清她动作。只看到她瘦削的侧影,和耳边垂下来的一缕头发。
听说她的孩子在国外读书,所以家里常年只有她一个人。
我没忍住好奇心,问了一句:“这是什么味道,好像酒。”
“这是葡萄酒,我自己在家没什么事情,自己做一点打发时间。”
她的声音很轻,但我依旧听的很清楚。
我心里产生一种怪异的感觉,像她这样温柔的人,家人是怎么舍得和她分开的呢。
但我没有问,她也没有再说。
我就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她摆弄那些罐子,时间过得很快,快到我刚回过神就发现爸妈已经回家,我也没有再留在这里的理由。
时间又过得很慢,慢到时隔二十年后,我仍然记得这个下午。
我的心像是被放在阳光下暖烘烘的烤过,热得发烫。
后来我长大了,有了更好的应对能力,比如在家门口的某个角落准备好备用钥匙,比如叫人来开锁。而现在已经不需要钥匙,我再也没有遇到会叫我去家里等的人。
我们的心脏外面像是被套上了一个虚虚的带刺枷锁,总担心跳动幅度过大会被刺伤。
今天去山姆买东西的时候,因为收银员误扫了别人的商品,她又等不及工作人员来操作退单。
我就帮她一起结了账。
她转给我的时候不好意思的说了一句谢谢。
我也很轻地回了句没事就快速离开了。
全程我们谁也没敢看着对方。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认真的看着别人好像变成了一件令人极为羞怯的事情,我连说谢谢都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在这一刻,我突然理解为什么人会怀旧。
以前的人,我能看清他们的样貌,簇起的眉毛,眯起的眼睛,上扬的嘴角。
现在我的视力越来越差,
走在街上,人脸都是一团一团的。
爱和憎恶都藏在模糊不清的面孔里。
我爸说,经济不好就不好吧,倒退几十年,人是不是也能活的高兴一点。
赚不到的钱就不赚了,做不到的事就不想了。
他说着说着半眯了眼躺在沙发上。
我就知道他又是想起当年一个月几百块工资,仍然吃喝不愁,上班午休打乒乓,下班围棋。偶尔和棋友三五成群的吃个便饭的日子。
他虽然社恐,但架不住那帮人一遍又一遍地叫他。
实在请不动人,就跑到家里来等。
那也算得上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几年。
年初在雍和宫许愿的时候,除了许愿大家平安健康,还额外在心里强调了三遍要快乐。
我被很多人说过不食人间烟火,朋友同事说过,评论里也经常有人说。
这是实话,我承认。
所以今年仍然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祝福。
新的一年,
希望我们每一个人,
能热切的爱着生活,
同时被生活热切的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