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影像工作坊第20轮(现场文字版)
工作坊主持:吴文光
工作坊文字抄录与整理:杨娟
编辑:李新月
时间:2024年8月3日20:00-22:20
地点:腾讯会议
正文:2万1千余字
参与/旁听:45人
工作坊开门热身
吴文光:所谓的热身话题或者暖场,是我们一个星期不见的一个切入方式,我们邮件组都在天天流淌的。你们看了今天的邮件组没有?7:35发出来的。赶着在周小渝的邮件到以后就发出来了。镇敏看了没有? 廖镇敏!
廖镇敏: 看了。
吴文光:我说你的(邮件)有点像个大炸弹。所以今天你准备好你的开场。
廖镇敏:大家叫我阿敏吧!这样能区分一下,不然叫郑忞姐的时候还以为在叫我。
吴文光: 好,阿敏。你们有没有带感兴趣的话题?来热身!有没有谁特别想聊的话题,冲口而出的。
郑皓琳: 吴老师,我想来一下,因为我感觉所谓身体的出场之后我没什么机会做了。
吴文光: 为什么?
郑皓琳: 我已经住了一个月的酒店了,我从来没有在酒店待这么久。
吴文光: 为什么住酒店里面?
郑皓琳: 我7月初就从深圳出来旅游了,我现在山西,两周多了,就一直在外面,一直住酒店,所以我觉得今天比较好玩。今天是我来山西住的第一个酒店,我玩了一圈之后我现在又回来了。我还住同一个房间。我特地让那个人帮我调的,其实我住酒店就是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就很勉强的。在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面,通过酒店小房间去体验。我就先把那个镜头打开吧,我直接来吧!可以吗?
吴文光:我们什么都想看,最不想看的是酒店。全世界的酒店千篇一律,现在包括民宿都一样。
郑皓琳: 我在想,因为酒店千篇一律,我在想它跟家里的区别是什么。
吴文光: 这个区别是我们觉得意思不大的,肯定酒店是有区别的。你的问题不是看出酒店跟家的区别,你不说我们全都知道。关键是你要找到你的一个切入的地方。
郑皓琳: 我的切入点是我这一个多月,我就一直在想我活着到底需要多少的东西。
吴文光: 这个问题太大了。
郑皓琳: 我住酒店就发现,我连衣服都可以只穿三套。我很难在家里体验到这感觉。
吴文光: 皓琳,你是想直接出场来讲你现在想分享的东西。依据前面你几次的反馈你的分享,我们看是不是能够让你找到切入的地方。比如说你想酒店跟家的区别?我开口说是没有区别,我想说的是区别我们都知道。你说你现在是山西的酒店和另外一个前面酒店的区别,那我们用不是做旅游的,我不想考察酒店。(皓琳网络中断)
我给大家提的建议:注意细节,注意关键点!不要贪多。在一个点上面,你挖掘的越深,你就越有透视的感觉。还有分享的?
周依柔:今天我也准备分享我房子里的植物,我养的植物。可以吗?
吴文光: 那这样,因为镇敏是在邮件组就开始就预告了,她来第一个。如果皓琳待会出来的话,她是第二个,接下来是依柔。
在工作坊里边,我们现在都在关心的,是我们如何创造一个我们可以交流的空间,这工作坊该怎么做?工作坊不是在上课,也不是在讲座。我们都在里边重新的认知,包括我在内。如果工作坊是我们一个创作沟通的桥梁,那我们如何把桥造得更有它存在的必要?现在正在进入一个我们都不太熟悉的、非常有价值的探求当中。
上一次胡佐蒂捡来的物件这样一个即兴分享,我们发现已经超越了对一个房间的物品的分享。用阿敏的话来说,他跟我们分享他捡来的一个女孩。这个女孩是一个陌生的、未知的、永远是在他生活之外的一个地方。我们现在切入到阿敏这边,你来吧!
身体意念分享
1、廖镇敏:我家中的捡拾之物
廖镇敏:多比!其实它是我想分享的第一个捡来的东西:小黑狗。来!过来!就是在一个乡村公路的路边,捡的时候是有两个小黑狗。我朋友就跟我说,要不我们俩一人一只,然后我就看了一下它们的性别,我就说我要母的,然后就一直养着。
廖镇敏:(大拇指沙发)然后是这个,去年捡的,是在我们家楼下垃圾桶旁边。有一天我去取快递的时候。发现挺不错的,我去摸了一下、感受一下,发现它是可以用的,然后就给搬回来了。现在我们人是很少坐的,基本上都是狗在上面,成了它的窝。
廖镇敏:然后这一叠碗也是在安吉捡的,它有一整叠。可以看清花纹?还挺好看的。当时候是朋友在山里租了一个老房子,所以它里面就会有很多各种各样的没有带走的东西。他当时就说这个碗不要了。这么好的碗,怎么能不要了?然后我就拿回来发现还挺好用的。因为它的大小、形状,就比普通我们正常现在能买到吃饭的碗可能口要更大一点,就一直拿吃饭了。
(玻璃杯)我看一下这也是捡的,当时候在福州捡的,因为我现在从福州已经搬到安吉差不多一年的时间。当时候在福州捡的很多东西都没有带过来,有一些是比较实用的,就会有带过来。这个杯子、下面碟子也是。
我窗台边这一些是从各地捡来的石头。这是当时去藏区那边爬山,捡了一个巨大的牛骨。我当我拿在手里的时候,我就总有一种……当时有很经典的片,它有一个转场,就是把一个骨头扔到空中……片上有一个很经典的转场,我忘了那个片叫什么了(注:《2001太空漫游》)。我是想到那个就把骨头捡回来了。
廖镇敏:这边是一些也是在藏区捡的石头,然后觉得它扁得特别好看,我用了其中的一块当成插香的。这个(石头)纹路也是挺好看的,如果它是湿的话,纹路会更清晰。还有牛的牙齿。这是羊的颚骨。这些石头……这个石头我记得很清楚,是在藏区那边,一些寺庙外面,都会有很多人放石头在上面。我不知道是为什么。这个石头很好看,就被我带走了。这也是牛骨。
(织物展示)然后往上挪。我之前捡了一些红色的吸管。后来我就想它是不是可以放到布里面去。就把它对半切,然后给它镶在了织布里面,当成一个纬线。这个有两张。
廖镇敏:然后上面画的,上面也是捡的,在福州捡的。冰箱上挂了牦牛绳,也是在藏区那边捡的。这是在工地上面有一个叫什么材料上的东西,我忘记了。当时觉得它特别像一个古典的唱片,然后就捡回来了。
廖镇敏:还有墙上挂的,是柜子的门。我踩上去(拍)。它上面本来就有一张画。因为可能时间久了,它有一点那种脱漆的效果。不知道镜头里面能不能看得清,当时候想那个柜子觉得不好看,但是那个门一定要拆下来,但是当时由于时间有点紧张,然后就把旁边给拆坏了,一直觉得挺可惜的。
看一下这书柜里面其实有很多捡来的东西。也是福州的拆迁的地方捡了一个石头,谁画的,我忘记了还有类似像这些小东西。基本上捡回来之后都会把它清洁一下,看看能放在什么,它该放的位置。所以我现在捡的东西基本上都分散在家里的各处。
廖镇敏:这是之前捡的火山石。在福建那边有一个岛叫嵛山岛,朋友在上面做了一个民宿,准确的说是他捡的,他放到家里,当时有两块。还有一个比更大的。我要小的,我就把它带走。这是在岛上捡的珊瑚,当时候整个海滩上。全部都是珊瑚,白白的,但不是没有沙子,就只有珊瑚,很大一片。下面基本上也都是一些捡的石头,然后珊瑚这里还有,给它装在一个盒子里面。一楼捡的东西就都在这了吧,这还有个奥特曼。
先去楼上吧。这是在安吉捡的一个凳子。怎么捡的我忘记了,我就一直给它放在这上面拿来当成绕线的工具。还有……这个地方可能有点暗,刚好这个地方的灯坏掉了。这个大的柜子我把它当成一个茶几在用了。是在福州捡了一个很大的木箱。其实它是墨绿色的,我看一下我能不能把灯打开,打不开了,算了就这样吧。就一直放在地上,当成是小茶几。
凳子也是在安吉捡的。说起这个凳子,刚刚下面有个东西忘了给你们看,是跟这个凳子一起捡的。这个凳子是我们在爬山的时候经过一户没有人住的人家,很小的房子,已经破败不堪了,但是我在门口发现我就给它带回来了。是全木制的,不是那种竹子的,全部都是用木头做的,很重。我得再下去给你们看一下。
跟它一起捡的东西是在这儿。它其实是一个“幸福”,我拿出来给你们看一下,挂在他们的门上,也是用木头雕的。当时候拆下来的时候它就已经坏掉了,就裂开了。上面是一个五角星。放在这吧。
廖镇敏:这边也都是一堆捡的石头。还有一些捡的植物的果实,是厚朴树,还有那种壳,是在我们湖南老家后面,我外婆家的山上有很多。每次回去我都捡一堆,不知道为什么这里只有一个。还有一只蝴蝶。
那我们继续上楼?这个也是蝴蝶,然后捡了一些昆虫。这是前几天在我们家的窗台上发现的。是独角仙吧?还有一些昆虫都放在这了,在我的桌面上。是在工地?有一次我过去的时候地上满满一层都是干掉的死掉的昆虫,但保存得特别好。我当时就装在盒子里面带回来的。
廖镇敏:我想还有什么?……就太多小东西了……这个是什么,当镇纸了,它以前应该是一个玩具吧。福州捡的高尔夫球、各种石头,还有……这是以前的饭盒,上面写的是“飞碟牌福州铝材制品厂”(打开饭盒)我装了一些小东西。然后这里面可能又是捡的东西。这个还挺好玩的,是发卡。但它很难用,我不知道拿来干什么,就给它丢在这里面。
然后这边是一些海边捡的海玻璃,捡了很多。我看看还有什么……也是饭盒。之前在福州的老房子里还捡到很多的毛线,应该放在这里。当时候也是放在他们那种没有搬走的柜子里面。
廖镇敏:(捡的东西)分散在我们家的各个地方。我在预约之前就大概理了一下我都放在哪。应该差不多就这些了?从福州搬过来的时候,我当时就特别纠结。因为有太多捡到的东西了,不仅是刚刚那些各种小东西,不仅是能用的,有不能用的,还有那种很大的柜子,是搬不过来的。那个时候我就很纠结,在整理东西的时候,我每天都在想:这个要还是不要?最近在梳理捡的那种状态的时候,我又回想起了那种感觉,挺不舒服的。
我现在可能又要面临搬家。所以那种纠结的感觉,到底是要还是不要?我一直觉得是人是不需要断舍离的。是因为你没有把那些东西好好用好。很多时候,那种断舍离可能更多的是:你扔掉,只是想为了想买更新的。我觉得,真正断舍离,大概就是物尽其用。我的分享就先到这吧!
雨山: 我可不可以回应一下?我是雨山。我之前也看了你那个邮件,然后看了你今天的分享之后,觉得特别激动。我在想,瓦尔达家里会是什么样的?可能就是你给我们看的这个样子吧。
我也很喜欢捡东西,所以我看你写的和你分享的,觉得非常的有意思,特别你最后讲关于搬家。我自己也是会因为各种情况一到两年就要搬一次家,我捡的东西大部分都没有保留下来,所以你说要还是不要的心情,我就特别能够体会。但我选择跟你是比较不一样的,我会隔一段时间就处理掉一些东西,虽然我也在不停地捡。可能我之后也会再分享一下我自己的经历。
我想回归的一点是,从你分享的和邮件组里面写的有一个点,我觉得非常有收获,就是你讨论关于主动和被动。你一开始觉得:这个我是在被动捡东西,然后好像和主动捡东西不一样,然后最后你通过思考之后你得出一个结论,其实这个被动也是一种主动,因为是一种主观的就是潜意识里面的主动造成的被动。
其实我觉得:主动和被动没有必要去二元的看谁一定是主动,谁一定是被动。,因为我之前也会考虑这个问题。
我在那个大学里教电影课的时候,我教了这部瓦尔达的《拾穗人》这部电影。当时我班上有40个学生,都是美国学生,我给他们布置了一个作业,我说:请你们每个人带一个捡的东西到班上来,分享一下你捡这个东西的故事,随便什么东西。
有个学生就说:“我刚刚在垃圾桶里面捡了一个水瓶,我看它挺新的,我准备拿着用。”然后我就说很棒。有一个学生分享的时候,他觉得这个练习非常的不舒服。他说他的家人教他的是:我们要好好努力工作,所以我们就不用用二手的东西了,我没东西就都可以买新的。他就分享了一个,是他去旅游时深海潜水捡了一块礁石,然后他妈妈把礁石做在一个小的礼物盒里面,做成了很漂亮的那种礼物的盒子。
当时我可能就没有那么多经验,我就有一点严厉,我就说:你这个不是要完成我这个作业,因为你没有理解这个作业的真谛,就是“捡”到底是什么样一个动作。那个学生当时非常的就是非常的不快,他当时就离开了教室。然后那个作业我给他记了零分。我觉得这个“捡”就是你说的主动和被动,包括你刚才你把捡到的石头和你捡到的碗,你会用的碗,你是没有区别的,分享给我们的。我觉得这就是我所理解的“捡”的状态。
但是我觉得在有些人那里是不一样的。我在不停的捡东西的过程中,我妈妈一直会跟我说,她说你别去捡别人穿过的衣服,你去穿别人穿过的,万一这个人已经死了。我说:“那又怎么样?”“那……那你会得皮肤病”什么的,然后我说:“我都洗干净了,我为什么会得皮肤病了?”包括我这个学生传达的,他说我可以捡这个石头,但是我不能捡杯子或者碗来用,我觉得在很多人心里就有一个这样的界限。
没有这个界限的“捡”,我觉得这一定是主动的“捡”,不存在说什么“我是被动的在捡”。所以也想问一下你:你在捡的过程中有没有注意到这样的界限?你自己肯定没有这样的界限,我知道,但你有没有注意到你周围其他人捡的时候,或者说遇到有人会这样去说你们的。
廖镇敏: 肯定会碰到很多人是这么看的。我之前有开过一家店,我其实里面我卖的是一些古着相关的,我自己特别喜欢那些东西。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很有人很在意,衣服是别人穿过的,搞不好是死人的或者什么的。我就觉得:这有什么好在意的,如果你把这个东西这还能用,你就这么扔掉了;它是很好的,它可能会遇到更适合的人。我自己是真的完全不在意,我身边的这群朋友们一起捡东西的人,他们也丝毫不在意。我没有特别留意他们是否在意那些杯子或者碗我要不要拿去用。我觉得大概率还是很多人对于进嘴的东西比衣服可能还更在意吧。杯子或者是碗什么的他们不要,我就太高兴了,那你不要,我拿。我好像也没有特别的在意别人在不在意这个事情,确实身边玩得好的这些朋友他们也没有很在意吧,或者是他们或许心里有点隐约的在意,也不会对我这种行为有其他的评判。
你刚刚说到主动跟被动,那种不二元对立去看,是在思考的时候才想着:为什么要它是一个二元对立的东西。在当下,它很自然的变成二元对立的部分,是因为那种被动的感觉,是很不舒服的。就好像你是被某种东西推到了这样的程度。
我有时候也会跟朋友探讨的一个问题:我们的日子都过得特别好,我们都很有钱,我们还会去捡吗?但现在的结论就是:不管我们再有钱,我们依然还会去捡东西,因为它很快乐。它不仅仅是我要用它、只是一个反对浪费的行为。很多时候你会碰到它背后的,你猜想了它某种故事的发生,或者是它以前主人是什么?又或者是,你可能看到了那个人家扔掉的时候其实是觉得也没什么好看的,但是我们能看到那种好看、看到它们的美本身,对我们来说也是很快乐的事情。
刚刚你还说了什么?还有瓦尔达。我当时看瓦尔达的时候,我就觉得特别相应的。因为我自己在邮件里面有写过,关注了一些博主。邮件里面没有提到的另外一个博主,他是过着一种非常非常节俭的生活。他不是没有钱,他是觉得我能不花就不花。他最后是把他自己所有存的钱供他自己去海外留学了,他去的是新西兰。那他去之前就一直是不租房的,因为他是在一个动漫公司里面工作,他就一直睡在公司的桌子底下。因为公司可能就会有,纸巾、有水等各种各样的东西,他的生活物品都是不花钱的……就是一种非常极致的生活。就算不住在公司,他也在北京有很多朋友,各种朋友家借宿,然后也把这个钱给省掉了。
他去了新西兰之后,也有类似像瓦尔达里面说的各种各样的农场,可能一些东西土豆什么的,它是不符合售卖的好看的标准所以全部被扔掉,他就会从各种地方获知这种讯息,然后去捡一大堆。他捡了也吃不完的那就分给朋友。还有聚会之后会留下很多没有吃完的东西,他们都会统统打包带回去,再分给其他的朋友。他就是一种非常……一种生活状态吧。所以我在总结“捡“的这个行为的时候,我就想到:好像“捡”可以慢慢的成为某种生活方式,你对待生活的态度,对待事情的方式。
吴文光: 我想从阿敏分享她的“捡”到雨山的反馈,我们可以再抓住一个点来做交流。比如今天阿敏分享时她走了她的屋子的一层两层,她的柜子里边她捡来的东西,大概至少有20多个吧?我的感觉我都想知道,但是我觉得太多了。接下来比如说另外一个伙伴说也来讲讲捡的东西,那又一个说我来讲讲我捡的东西,那我们这个工作坊的这个话题可能会变成捡,如何“捡”,“捡”后面的文化和心态的工作坊。这个无疑是有意思的,那它会蔓延开去,会……我在想,我们怎么来理解的是这种“捡”跟我们的创作有直接关系的?我估计阿敏他们也会在想。
上一次工作坊是无意中佐蒂来说捡到的东西,因为是一天两天前发生的。结果工作坊有一个炸掉的感觉。他给我们带来一种突如其来的、新鲜的东西。接下来,阿敏在邮件组里边有一个5000字左右的全文,来理解来分析佐蒂的“捡”。因为佐蒂跟她是朋友,两个人就讨论,这里面延伸出来的东西我觉得就非常有意思。这个话题就是:如果是自己的东西,是我买来的、别人送的、或者我家里的大人给我的,这个东西是属于我的物件,那我的物件是跟随着我的记忆来的。
东西在捡来以后,我们就有一种把别人的记忆给捡来了(的感觉)。比如刚才说到的衣服,衣服里边是不是承载了些什么样的东西?如果在这个上面讨论,是不是我们就提出了关于我们不要浪费、生活的简朴、简洁主义、不要过度消费,就离开这个话题来讨论了?那个话题是有意思,它可能跟我们现在的创作至少没有直接的关系。它可以延伸出来的东西——如果是捡来的记忆的话,我们怎么来把记忆保留住?
同时是你的记忆,他人的记忆,这个痕迹你没法消失掉。比如说阿敏家刚刚那只狗。这只狗捡了到今年属于她,已经过了一年了。那在捡到之前,它在路边上。我想阿敏不断会问:为什么它会在路边上?谁扔掉的?主人是谁?主人扔它转身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还有,同时两只狗,那另一只狗现在跟它是分开了,它们可能是姐妹或者姐弟。那一只狗被朋友捡了以后去开启了它的另外一种生活。它们之间会什么样的一种存在关系?我们不能说它们不会想,它们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就是在阿敏捡狗之前,记忆会跟着狗一起带过来的。
比如说阿敏讲到火山石,其实不是她捡来的,是在朋友家顺来的,有一种强夺或者是巧取,或者是馈赠。这个“捡”可以是一种广义上的“捡”。捡了以后,它在到了阿敏家之前,已经有它的一段存在的记忆了。那这个记忆如何跟现在的记忆是一种连接的关系?另外,还有比它要大一块火山石,离开了原生的火山石之后,它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关系?
我说这个意思就是,每一个物件里边,阿敏都可以讲出记忆的承接、延续、中断、重新开始,或者是塑造。不仅仅是一个故事,关于记忆在里边重新再组合和怎么样。这个我想就比较有意思了,就可能跟我们现在讨论话题有关系。刚刚雨山在回馈阿敏的时候,谈到她在学生作业做了一个:每个人带着自己的一个物件来。雨山你说是捡来的东西对吧?
在草场地,梦奇以前经常做的工作坊里,就会有每个参与者带来自己的物件,这个物件跟你的记忆有关系。这也是我们通常在做身体工作坊的一个常规手段,它是最容易跟你的创作发生关系的。
我记得哈比当时带来的记忆是一个塑胶袋是吧?台湾他们叫塑胶袋,我们叫塑料袋。哈比的妈妈一个洗衣房里面常用的东西。衣服洗好以后要拿塑料袋罩起来交给客户的,工作完成以后的打包。哈比带来这个物件,是他在洗衣房长大,他对塑胶袋有他的个体经验。那这个塑胶袋跟着到哈比到了工作坊,在哈比要做个人练习个人展示的时候,他跟他的塑胶袋……哈比,这样,你现在就连讲带做一下吧!
哈比: 我现在手边袋子太小了。
吴文光: 没事,你就大概说你在工作坊的时候,塑胶袋和你的关系、和你的故事,你通过它,你的身体表演怎么来做的。
哈比:因为塑胶袋基本上它是我的生活环境里面一个很常见的东西,刚才吴老师讲的就是我们家客人洗好的衣服或者是被单都会用塑胶袋把它装好,让它很像是一个新的东西。我很喜欢塑胶袋,因为它让我有一种安全感,我小时候会躲进去,里面让你觉得好像有一种被保护的感觉。但是因为太小的时候没有办法做表演。长大之后你发现:你来的地方你它可能会成为你的包袱,或成为你的某一种枷锁,你是有一点离不开那个东西的。所以对我来说,又很想要把塑胶袋打破,从里面跑出来。这就是我的一个表演的内容。
吴文光: 哈比在这个工作坊里面做了这样的一个solo表演以后,这个段落就成为录像,以后哈比在做他的片子《漂流脸庞》的时候,他在工作坊的参与就成为了片子的另外一个叙述的构成。这个片子《漂流脸庞》是以他的三个叔叔和姑姑的非正常死亡作为故事的开始。讲这个时候的时候,他不是非要讲出他叔叔和姑姑的故事,是讲这些死去的叔叔和姑姑他们跟哈比的认知,我所认识的三叔、二叔、四叔这样一个叙述。一个完全从自己身体位置出发的一个叙述,就构成了一个哈比家族的这条线。
同时另外一条线,是哈比他一次到泰国的入境被拒绝,因为他的护照上面的照片还有他本人的名字,跟泰国警方要的嫌疑人员,是高度近似吧?那在这个时候哈比就被拒绝入境。这个就成为另外一个叙述线。他在问自己:我是谁?我在别人眼中又是谁?我的中华民国的护照到底是什么一个文献?
在这两条线的之间的话,还有一个社会线:他在工作坊的差异里边,他进入到社会里边。另外还有哈比他的家庭线:哈比和他的爸爸,他的妈妈,他的家庭包括他的一些回忆的展开。
哈比在工作坊无意中的一个偶发的东西,成为了片子里边非常重要的段落。所以工作坊一定跟创作是有一种关系,但不是说我们这个时候做了这一段,就为创作做了一个什么东西。
刚刚揭开那个话题,草场地工作坊,与记忆相关,带来一个与自己相关的物件。雨山在美国的学生作业要求大家以捡来的物件做练习。从上个星期六佐蒂无意中展示他捡到的东西再到阿敏——我非常看重她写的文字,再到今天她的分享,再到雨山的反馈,我们是不是在这个话题里面先暂停,打一个洞,接下去的几个想分享的:吴意思,还有皓琳,还有依柔,我们先暂停,把你的意图先搁置一边,先归到这个方面来看:我们怎么来思考和展开一种捡来的东西。
我想这个话题它的一个大的命题,就是在我们中国最近这十年的时间,我们都在一个去旧迎新的飞速过程里,这是全世界没有谁可以比拟的。比如,最简单说一个城市整个的置换。现在除了北京、上海这些特殊的城市,保留了相当多自己的特点,比如北京的胡同上海的一些老里弄,我们看到像武汉、杭州、昆明,我最熟悉的昆明,包括重庆,还有成都,它们整个都被置换了。置换的意思,是从头到尾、里里外外被置换了。昆明人说老昆明,那已经说的是一个只存在记忆中的昆明,现实中的昆明,已经是个新昆明了。这个拆迁和搬迁的城市改造运动实际上是90年代开始的。这30年的时间里面,已经完成了整个的置换。到了2000年过后我就发现,昆明正在朝着新加坡靠拢。它们真的成为姊妹城市。
一个城市,我们所居住的一个城市都发生了这样的一个天翻地覆的变化,那涉及到每个人的家庭里边,去旧迎新就变成一个司空见惯的行为。这个时候出现了廖镇敏以“捡”来试图来保留住记忆。我想,我们这个话题能够从一种“捡”的大的话题里边或者拾荒文化里,来进入到细节,进入到局部,来看捡来的意味、故事、魅力。
阿敏再来一次分享的话,我强烈建议她只分享一件东西。可能在五到八分钟的时间里面,就把这件物件怎么捡,它的故事包括到现在……还有,这故事不是五到八分钟就可以讲,他可以讲的非常的浓缩。这是一个例子。那接下来别人再分享、再反馈。都围绕着物件来说它的故事、过程和细节。
作为一个泛意义上来讲,你从朋友家送来的东西也算“捡”。好,也许你们还有更多自己的理解。我们让“捡”可以泛化开来,但是围绕着一个话题就是:一个半路、中途变成你自己东西,它是具体什么样的一个发生?当然捡东西,我想更有一种具体的动词在里边,你对它情有独钟、眼睛发光。你必须要拾起来。我想,我们是不是把脚步放慢一点?
比如说像佐蒂,你看那封信笔记里边阿敏阅读出来的。一开始说读出一对情感破碎的拉拉的分手信,结果后来他变成了第四爱情。我又涨知识了。文字里边我们可以读出这么多东西出来。佐蒂他就说了,他捡的东西不止一个女孩的是两个女孩的。那我想佐蒂捡的故事,又可以变成单独分享的东西。
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在这次工作坊里边,我们先暂定,捡的动作、与你有关物件、对阿敏的分享、你自己想分享的东西,我们顺着这个话题来可以吗?接下来的话,我们以后会有一个自己的物件,跟你的记忆有关系的一个物件,比如说刚刚哈比的塑胶袋。他可以找一个大的塑胶袋,他现场来给我们再讲。 也许……2016年哈比在TADF做了一段现场的即兴,将视频放给我们看,这也是一个方式。你们觉得怎么样?
依柔,先暂停一下你的植物。你爱捡东西吧!你是不贪小便宜的人?
周依柔: 我的植物也是我捡的。
吴文光:你就找一个你的植物开始讲,只讲一个。要把你的故事讲出来。这个故事你能够在表演的方式上讲出来我们就更加欢迎了。故事是表现出来,而不是嘴讲出来的。你看你用什么方式。
2、周依柔: 我捡来的植物
即兴口白
周依柔: 是春天,我买了一个南瓜。然后那个南瓜藤我现在把它系上了,希望它可以……现在它已经有花骨朵了,希望它很快就可以开花。这个南瓜是当时我买了之后,在家里放了两三个星期,我切开的时候,南瓜的种子就已经开始生根了,但南瓜也可以吃。我就发现:它怎么这么有生命力,然后我就把它移到了这个花盆里。这个花盆原来是我种的牛油果,后来因为是热带植物,它没有熬过冬天就死掉了。我把南瓜种上去了之后,基本上每天早上给它浇水,它就长得越来越好。
虽然好像是我在照顾它,但是……别的植物,比如这些,都是一些老弱病残的植物,很多是我的朋友要离开英国了,然后就把植物托付给我了。我家里还有很多这样的植物,我觉得就很像是一个植物疗养院,一个托儿所。有一段时间,我每天早上特别不想起床,特别不想去面对,开始这一天面对我的生活什么的,想起来我还有这么多植物等着我给它们浇水,我就会有勇气爬起来去做这些照顾者的事情。但是我觉得其实它们也在照顾我。
这株植物也是我在外面捡的,我当时捡回来的时候它。现在是我已经把它们当时捡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两根,就是光秃秃的杆子就是支着。我把它捡回来了之后,就把它的长出来的枝桠给剪了,剪了之后重新去培育,放到水里。有一个专业的园丁的词语叫扦插,等在水里生了根,然后我又把它们移栽到盆里。我每天会摸它们的叶子,然后去确认它们要不要浇水。有的时候,我会把脸埋到它们的叶子中间,就像吸猫一样,然后吸这些植物,然后我就觉得:它们都在努力的活着,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丧?……我觉得很多时候它们会很治愈,甚至给我开了花,我觉得就是一种跟我的互动吧,就是一种:“谢谢你,我们有在好好的生根、好好成长。”我觉得有一种……这都是我的孩子……
吴文光:你现在讲的话,就是又贪多了,比如说你在哪捡的?什么时候捡的,捡的时候旁边有人没有?你捡的时候心情是什么?这些东西都是非常重要。你没有跟我们讲你在哪捡的。
周依柔: 在我们家外面的路上。
吴文光:你们家哪里,我们不知道在伦敦什么地方?哪条街?
周依柔:在北伦敦一个叫HARYBIN的地方,前几天我们这还办了一个街道的派对,每家每户的人做吃的,然后拿出去。是冬天结束,春天到的时候。具体时间是下午四五点钟吧?
吴文光: 是3月4月还是5月?
周依柔: 是在3月。
吴文光: 你一个人?旁边有人没有?
周依柔: 我一个人。捡的时候,我当时不敢相信有人不要它了,当时我记得那天有一点点下雨,太阳也很好,又是出太阳又下雨。我觉得是不是有人只是想拿出来接雨水?就只是放在路边。但是因为这是公共的街道,如果他想接雨水也不会放在路边吧。然后我先走过了,之后我觉得不行,我要把它带回去!我就走回去,然后就把那个植物——其实当时旁边还摆了其他的植物,但是我就对它一见钟情,我就把它抱回来了。
吴文光:到现在已经有四个月了?
周依柔: 对。
吴文光: 好,依柔先讲到这儿。我们也许可以展开其他更多的东西。我们至少暂停一个地方,你的分享集中在一个点上面。一个一个的叠加以后它就模糊了,我们先暂留住一个。你捡回来一个植物,是不容易发生的,因为生活物品是不是要多一些,但是植物既然这个人家把它放出来了,所以你会想着是不是出来接雨水?接雨水也不会把它放到公共地方去。你想过它的主人是什么样吗?
周依柔: 我甚至在上周的那个街道的派对里,拿着我的DV出去找它的主人,我就去问那个街道上的人说:你们有没有在春天刚到的时候,就是把一株这样的植物扔出来。然后每个人都否认,都说:我不会对植物做这样的事情,他们都说:我超级喜欢植物,家里也有很多,我绝对不会把它扔在路边。我就觉得挺好奇,也许是那个人他搬走了,他没有办法,或者他甚至要离开英国了,他就把它放出来。
吴文光: OK. 很有可能。这就是依柔你可以想象、展开的东西,它没有正确的,没有不符合事实,它在于你怎么去想象它?特别是你回去这个行为,你去寻找,提到那个反应,他们都否认说我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我怎么会把植物放在外边,就相当于说我怎么会把我的狗放在外面,我把猫放在外面。这里面它不是有东西可以展开的吗?
吴意思,你在东京捡过东西没有?在东京的中国人是最善于捡东西的。
吴意思: 我就没有,我从别人那里拿到过一个用了十年的冰箱,之前在北海道住的时候。
吴文光: 你在别人家里边拿的?
吴意思: 对,别人家里拿的。因为中国留学生要搬家的时候,就会把东西全部都送给别人。然后我就需要一个冰箱,就从一个男生的家里面大半夜拿了一个小推车,拉着朋友去把他的冰箱给推过来,但是这个冰箱也是他从别人家里拿的。也不知道是从谁那里。
吴文光: 说到冰箱,我想起一个故事,就是在东京,80年代日本留学生的故事,在街上捡冰箱。有一个留学生跟我讲过,他有一个朋友也是留学生,有天跟他说:“哥们,在街上我发现了一个冰箱,太好了,我现在没法拉走,你来帮我的忙吧。”然后那个人可能转了什么几条线跑到这个地方去找了他,在那儿守这个冰箱,因为他不能走,他怕走了冰箱就没有。那他就跟着人又搬了两条街,过了一个什么天桥,终于把冰箱搬到他的榻榻米的楼上去。那个楼你知道,爬上去都不容易的。结果插上电,不工作。那两个人接下去又必须把冰箱又再搬到楼底下街道上面搁着。
这个故事我估计是另外一种捡的故事,非常实用的生活需要,最后他捡了一个废铁。他不可能拿去修的,修的钱还不如买的。我讲的就是关于“捡”的这个东西,我们如何在一个细节看到一些更有意思的东西。依柔,你那个植物它的故事没有停止,就在于你自己对它的想象展开没有?
好,我们现在回来。阿敏刚刚分享的那么多物件,你对每一个具体的物件有什么好奇?你们想问阿敏的?
对捡拾物件的反馈
吴意思: 我有一个很好奇的事情。关于阿敏,刚刚有很多昆虫可以说是标本还是什么,然后有一个是甲壳虫还是什么,她说是在阳台捡的。我就对这个事情很好奇,因为我是遇到昆虫会避而远之马上跑掉的人,我甚至选择这两个,一个是远离它,要么就杀死它。但是阿敏遇到那个昆虫停在她的阳台上,而且是一个死亡的状态,她的选择是带回家,然后放在家里面变成一个标本,让它一直存在那里。
我觉得好玩的一个点就在于,我和阿敏看到的微观世界不太一样,然后看到的微观世界里面想象的和做出的反应也不一样,这个东西就让我很好奇阿敏当时是为什么去会去捡这个天牛?这个天牛当时是死了还是没有死?我想知道关于这个天牛的前世今生。有没有想过说它死了,我要把它给埋在土里面,或者是把它给扔掉?因为是我肯定会那么做。我就真的很好奇,喜欢昆虫的人是怎么思考这个问题的?
廖镇敏: 我当时候发现它不是在阳台,是在窗台,我们家厨房的窗台。我是刚好外出了一个月,回来的时候我就看到那个窗台,因为出去的一个月,那个窗户可能就没有被关过,所以它上面就有一些雨点,这样下雨的时候洒下来一些污渍。就在擦那个窗台的时候突然发现,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甲虫?我当时候的第一反应是,它是活的。我轻轻碰了一下,发现它已经死掉了,它的触角是很用力的扒在窗台上的。我费了一些劲,才不让那个触角断掉,然后把它拿出来。它是扒在那边的,很用力,可以想见它是在那个地方去世的。之前还紧紧的抓住,以至于到死的那一刻都没有放松。它其实是那样的一个状态。
你刚刚说为什么对昆虫好像不会想要把它埋掉,或者是想要离它远一点。我想主要还是我并没有把它当成是虫子去看待。然后我就想起了我跟蟑螂的故事。我以前其实什么都不怕的,我不怕蛇,我也不怕什么毛毛虫,我觉得它们都还挺可爱的,但是我唯一就是很害怕蟑螂,因为我觉得蟑螂很脏,一直在下水道那种的很脏。像老鼠我都觉得还挺可爱的。
我是有一次在老家,有一箱东西是以前很久以前的,然后回去整理东西的时候把它打开了。当时候就突然蹦出来一只蟑螂。我奶奶当时在旁边,我当时就吓得尖叫那种,我奶奶就说“不要怕”,结果她用手用指甲盖直接把蟑螂给压死了。那一瞬间我觉得给我很大的……怎么说?就让我之前害怕蟑螂的这个感觉就有点退掉了。后来我看那种什么植物世界那种BBC的纪录片,就讲昆虫的那种纪录片,里面就讲到,其实像城市里面的蟑螂,它只是蟑螂的一个品种,蟑螂有很多种,还有那种长在……靠那个露水跟泥土里面的一些植物什么的为生的这种蟑螂,能活十多年,然后我又想起,都是一种动物,为什么我会有那种区别的心?
当时我可能也没有想太多,我就想起这两个事情,其实破掉了我对于蟑螂一种恐惧。以至于我前一段时间在我们家厨房……我之前搬进来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我们家没有蟑螂真好,因为在顶楼。前几天我看到一只蟑螂,它突然爬出来的时候,那一瞬间我就在想:让它爬着吧!看它能找到什么吃的,好像也不会觉得它很脏,也不会想要赶走它。
说起来我又想到了一个故事,我最后讲一个。我之前听梁文道的播客,他说他家里很多的书,有一片区的书架是专门用来养书虫的。但凡发现一本书里面长书虫了,他就把这本书放到那个书架里面去,他重新再买一本新的。
我就想到了这几个故事,以及为什么对昆虫不害怕,我觉得第一个是天性,第二个就是随着成长,发现人才是更令人害怕的,昆虫有什么令人害怕的?是这样一种心态吧。
郑忞: 我想反馈一下。我看你那个抽屉里面放了很多你捡来的旧毛线。你现在的身份是一个纤维艺术家吧?看到你用那个毛线混合了其他不同的材质做了编织的挂毯,这样一种艺术作品,会让我去想编织这种事情,首先你编织的工具不太一样,过去的编织它是用毛线针两只手这样子编,你这种编织它是在一个平面的布上,你把这个线按照某种图案或者某种设计的方式去把它编织出来,然后要把上面的绒好像剪掉,所以工艺还是挺复杂的。
编织事实上对一个女性来讲,在我的家庭里面就是女孩子必须去学会的。但我是不会的,所以在我外婆眼里,这个女孩将来是嫁不出去的,因为她这个五个指头是长在一起的,不能做事情。这会给我去联想,那这个女红,是作为一个女人她必须会的某种谋生手段,她编制的这个物品是有实用性的,是为家人编织成衣服的。但到了你,你是一种新时代的女性,你编织的这个东西,它不再具有那种实用性,而是创造了某种美学的价值。
所以我比较好奇,你是如何发现这种毛线的织物?它编织这个东西,对你来讲,你是怎么会有什么样的方式去用其他人的旧的毛线?
因为不同年代的毛线,它好像也品质也不太一样。当你去捡这些毛线的时候,你在想什么?你有没有可能去把这些不同年代的毛线或者不同色彩、质地的毛线,和你现在的毛线或者跟其他你捡来的石头那些不同的材质的什么东西,把它们进行某种组合,会有产生什么样的故事吗?我非常的好奇。
廖镇敏: 就是对于综合材料的使用跟它配搭在一起,它有无数种变化。那种变化本身是我一直很感兴趣的。其实我也没有找到一个具体的答案,说我为什么对这个很感兴趣?挺神奇的。
其实以前我那个专业学的是服装设计,但是在我上大学期间,我身边有人去做一些编织、手工相关的事情,我还没有很感兴趣。后来的感兴趣也是慢慢的滑进去的。好像现在我没有办法去很细的追溯它。其实我是慢慢产生一些兴趣就做进去了。
您刚刚说的编织那些挂毯,它是一种织布的方式。编织它的范围是很广的,从一个手工艺的角度来讲,它的范围都是非常广泛的。你说的那种棒针钩针,然后包括绳编等等,它的手工艺的类目太广了。我一直也把编织当成是一种隐喻,或者是一种更广泛的部分。
上一次是跟海光聊起吧,他当时候也提到关于手,或者是编织,跟女性的这个部分,我们在探讨这样的话题的时候,我当时有一个形容,我为什么好像能去做一些可能并不实用,你可能在艺术市场里面,也不一定能为你带来多大名利的东西,我为什么能一直去做?我当时就引用了我特别喜欢的一个纤维艺术家,现在也很老了,可能跟瓦尔达差不多年代的,叫希拉·希克斯(Sheila Hicks),她的一句话。
她就把她的编织做一个比喻,她说:当你在从下往上开始编的时候,你好像就在遣词造句,你织了一行两行,你已经蹦出了两个词语了,然后你织到第十行的时候,你可能写了一句话了,然后你接着打上标点,再重新写一句话,然后你……最后你织着你就发现,你已经写了一封信给某人了。我当时听了我感到特别的相应吧。
有时候,我感觉作为一个手工或者视觉上更擅长的人,很多时候是不擅长用语言表达的,有很多的感觉我能用语言表达的话,那我就可能就不去做了。所以当我在做那些东西的时候,很多时候它包裹的是我当下的某种情绪,那种情绪我没有办法用语言去描述,甚至当我写出来或者当我说出来的时候,就觉得它不是我想说的这个意思。
通过这种纤维的作品,在制作的过程当中,我觉得一定程度上它能涵盖我的一些东西,好像我把我的某一个部分抽取出来,放在了那个地方。它是我一个内心想法,就是一种很抽象东西的实体化的感觉。以前一直画画,后来转向用一些综合材料,甚至喜欢用毛线这个部分,本身也是因为线,它会带来一种触感。这种触感,这种能触摸的东西它是软的,但是它也可以很硬,看你怎么去做,你想要有一个什么呈现。它的维度好像比一张画本身可能更细腻,或者是更多一层。大概是这样吧!
郑忞: 听你讲,我都觉得非常的浪漫:织一行好像就是一个句子,一个词蹦出来,……我觉得这个是非常有意思的一个意象,好像诗一样的感觉。
即兴身体出场
1、章梦奇:德里克·贾曼故居捡的石头
章梦奇: 我想用另外一个方式来回应一下前面。阿敏和依柔的分享,我觉得你们的故事都非常的美丽。很可惜,一直都在说。明明镇敏是一个用手做很多创造性的东西,不相信语言的一个人。依柔也有非常动人的文字和非常动人的情感。我突然觉得可能可以试一下,就是即便我们现在也不在一个具体的同一个空间里面,那我们试一下:不要太依赖于只是讲的方式,我也想以另外一个方式来去回应一下你们。我用我捡的东西来去回应一下你们。可以吗?吴老师,我打个岔。
即兴口白
章梦奇: 我家里面有很多二手的东西,有别人用过的衣服,路边捡的鞋子,二手市场买的木头……但是我捡的最多的东西,不花钱的东西,都是石头。最近一次捡石头是在4月份,去伦敦,一个朋友说改天我们就去一下德里克·贾曼的小屋子吧。
2019年,我拥有了自己的花园和院子。我在我的院子上面立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蓝色,是一扇通往灵魂的门。”我看过德里克1贾曼的影片、他的绘画、激进时期他所有的艺术创作的图片。这个人和他的作品,对我来说一直是平面的。直到我把这一句从他的嘴中说出来的话立在我的花园里,我好像跟他有了一种连接。所以我决定,去他住过的地方、他生前最后住过的地方去看一看。我大概也从来没有过一种想要去看看什么故居的想法,这是第一次。
在坐过很多错车之后,差不多在天黑之前,终于到了一个非常不起眼的海边,跟英国的南部所有美丽的海都不一样,那是一片全是石头的海岸。走进那一片区域你的身体就会被改变。你的脚踩进了一些石块当中。
你每走一步就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好像在提醒着你:身体的重量、脚步的挪动,和制造了那么多美丽幻想和奇异的人他每天所要面对的日常。他在这些没有泥土,没有很好的沙、水的地方,种了很多奇怪的植物。但是对我来说,最让我深刻的,你可以想象:他的每天,他的脚上都被这些石头覆盖。
他每走一步,都会发出这样的声音。他的每一天、每走一步,就要比别人重一刻。我就在想这个人,他的脚长成什么样?他的脚是不是比别人的,都要更大一些?更具有肌肉?才能每天在这样的石头里面来回回的走动、散步、浇水、施肥、剪枝,制造出他自己最后的一个花园。所以我决定,把这些石头,跟我的脚,和对身体的每走一步的重量感,带回到我自己的花园。
章梦奇:我就是想改变一下,大家不要只是讲。我是觉得大家的故事都非常的有趣,然后就想分享一下。有点紧张,大家都说得很好,搞得我在说的时候还是很有压力的。
2、吴文光:47公里后山坡捡的野鸡毛
即兴口白
吴文光:梦奇捡的石头是在英国,跟德里克·贾曼有关系,很遥远的英国。我这边的捡,就在这个村子里边就在蓝房子,就在后面的山坡上。
这是野鸡的毛,来自于每次在后山坡走路。每天傍晚的时候。我会往后山坡走路。差不多十里地,一个小时。在这个丘陵,蜿蜒的山坡里边,穿过梨树林、松树林、杂树林,登过第一个平台,穿过一片平地,然后再到第二个平地,我们叫做第二个平台,穿过一排桦树林,就到了第三个平台,那就是终点然后往回走。在路上就会捡到这样的羽毛,就掉在路上,当年说叫野鸡的。看见它就把它捡回来,插在这样的小瓶上面。
不知道这野鸡的毛是来自于一只野鸡,三只、五只、六只?在蓝房子这一带,野生动物原来是很多的,可想而知。但现在,野鸡最常见,据说还有野兔,还有野猪。走在路上听到啪啦啪啦的声音,野鸡飞起来,飞到另外一棵树上,然后羽毛掉下来了……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反正把它捡回来,插着。野鸡的羽毛,谈不上有多好看,但是它是一种来自动物的信息。它告诉你一个什么故事?它想跟地上的这些人传达一个什么样的信息?证明你这个野鸡太过于美丽了!我在蓝房子的这一带看的野鸡就是跟这个一样的,非常真实的野鸡。还有一些小的、中的、更小的。这个……好像一只刚刚生长出来的小野鸡一样。
走在路上,看到这些野鸡毛也会想到100年前、500年前。这一带它可以很多的野生动物,有野羊有狼,或者还有更多的东西。但是现在最多的就是野鸡了。野鸡是不是自然里的野生动物跟人类最后相处的一个物种呢?
吴文光:大家分享反馈,梦奇用的方式,在工作坊里面经常有的。不过现在它是变成线上,那最大的好处,就是我们可以在伦敦的依柔可以看见,在布达佩斯的小渝可以看见,还有海光。那我想着他会在让我们在不仅是在分享。或者是在讲?为什么要分享?从一些很大的命题、很大话题里边,我们落实到非常具体的、跟我自己有关系的局部、细节。刚才梦奇这个分享,你想她是跳舞出身,有童子功,但是她没有做任何的像舞蹈的动作。她最重要的,用了她的脚背,把石头往脚背上搁,然后随口即兴的出来了一些石头的故事。
在工作上我们经常的刺激就是,用同样的物件或者类似的物件来顺着这个话题激发出的东西,来反馈。甚至有时候都没有语言,完全就是身体,但不是在舞蹈或者在表演,但是他又充满了表现。如果我们在工作坊做下去的话,我们要引入进行身体的在场,我想是我们追求的东西,今天我以反馈来回应梦奇,刺激大家在以后类似这样的身体即兴时带出自己的最有质感的身体出来。
刚刚梦奇用了她的台灯,我是非常习惯用手电筒。手电筒在这样的,它用一个最简单的灯光,让一个你旁边的物件物体有一种……怎么说,“塑造”。它不费工夫,它会让你的那种平面光一下子有一种聚焦点。你没有手电筒也无所谓,你就用手机的手电筒都可以。但关键是:一个最具体的一个物件或者你身体的一个出场,它带给我们一种什么样的记忆。就像刚哈比讲到他的塑胶袋,他小时候觉得安全感,他大的时候觉得想挣脱。这就是我们工作坊正在培育、酝酿、创造的,一个现场交流的氛围。我觉得你们身上全都有这种东西的,只不过它是被激活了,说:“哦,这种也可以的,太简单了嘛,我也可以的嘛。”
侯棋淇: 我想说一下,刚刚对这四个分享的一个感受,就是我感觉大家的分享都是通过,不管是捡的东西还是通过捡的石头,还有分享的羽毛,还有证明的房间,还有依柔的这些植物,我觉得都是在培养对于身边环境的一种感知力。通过这个分享,你把你当时的心事,你对当时环境的一个感知,你身边的人或者是事物给你留下的印象,通过你不管是收集到自己的房间还是在工作坊里面分享出来。我觉得是今天最大的感悟。多培养对身边事物的一些感知力。
杜焓莹: 我觉得还有一个关于自己身体性,不仅仅是感知,更多是一种再创造吧!就是比普通在日常生活的感知可能还要更深一层,并且通过一种类似于表演方式的,特别是吴老师和梦奇姐的这种方式,更多是类似于表演式,但是可以把垃圾,比我们日常生活看到的真实更近一层。这是我所感受到的。
3、杨卓翰:身体反馈
杨卓翰: 我现在可以做用我身体做一个反馈。我现在觉得我身体热了起来。我就设一个三分钟的倒计时。我做一个即兴的身体的反馈。
即兴口白
4月是最残忍的季节。
这种昆虫叫天牛。
伦敦快下雨了。
为什么他们都努力的活着,我却那么丧?
我也种过牛油果,也死了。
毛线织女。女工。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啊!啊!好温柔。好温柔啊。
把脸埋在植物的叶子中间。好像吸猫一样吸植物。
太感人了伦敦快下雨了。伦敦快下雨了
放植物一命吧!放植物一命吧!
4月是最残忍的季节。
Sheila Hicks。Sheila Hicks。
4、郭昕盈:召唤家中记忆物件
即兴口白
郭昕盈:Hello. 我也有捡东西的习惯。这是贝壳,在台湾的海边捡的。台湾的东部,石头是不能捡回来的。当我要捡的时候非常的挣扎。我想到方法:贝壳啊贝壳,请问你愿意跟我回家吗?然后我会等上一下,感觉一下贝壳或是石头的声音。
(先后拿起桌上的小物件:小象、小猫)大象啊大象,请问你愿意跟我回家吗?小猫啊小猫,请问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上个礼拜,我跟大家分享关于我的记忆,我很想丢掉它们。如今,我产生了想要记得的念头。我在想,我有可能在我现有的空间里面去探问。记忆啊记忆,请问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5、庄炜:动作模仿互动
庄炜: 我刚刚排队了,那就我来吧,但是我的想法不是一个物件。(每点一个伙伴的名字,便会做一段与TA此刻身体相应的表演)
黄凌超。
吴意思。
郑皓琳。
章梦奇。
杨卓翰。
李海光。
尾声
吴文光: 还有吗?好,那我们就先到这吧。我们还会有下一个工作坊的。今天的工作坊已经给我们带到另外一个平台。好像是一段时间的积累,终于在上个周六胡佐蒂捡来的物件,引发出关于“捡”。阿敏的文字到今天的分享,在逐步一点点的推出,到梦奇今天最身体化、最局部最细节、最脚下,但是一个最遥远的、没有见过面的英国的德里克·贾曼串联在一起。你看它可以这么打穿的东西,在脚下的一个石头里边,它可以跟遥远的不存在人、已经去世30多年的德里克·贾曼这样串在一起了。就是时光隧道,记忆打通的东西。但是她在一个非常具体的、身体的出场的位置表达出来的。
我们现在并不说是非要说是要身体来创作或者怎么样身体,它作为一个创作的媒介被使用、被点燃、被发挥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分享了。重点在这儿。如果写作/影像工作坊最终目的是让我们能够飞翔的话,这就是手段。如何在我们的工作坊里面引入身体的出场,也就是身体作为一个语言媒介的打通。哪天吴宣仪给我们带来一段,比如说她望星星的展示。不是在讲,也不是PPT,是在身体呈现她跟星星的关系的时候,我觉得这工作坊已经做到炉火纯青了。会有这一天的,会有的。可能招之即来。
我相信大家今天晚上是我们都在一个非常意料之外的、一个等待工作坊平台的铺开。一开始我就想跟大家在交流的时候,今天晚上说的这些话题咱没讲,因为胡佐蒂没来我就没讲。我们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工作坊?这个问题你们在问,我也在问。通常的ABC的话已经没法回答我们为什么做工作坊?它不是这样,不是那样……那它到底是什么东西?把创作同行它能够落实到一个最具体的动词上面,我们该怎么做?我们都不知道答案的时候,我们正在这个进程当中。
工作坊到现在19轮,下个星期是20轮。我们非常有理由说现在天气这么热,我们做了20轮了,完全可以暂停一下,休息一下怎么样?我其实前两天也在想过。我发现没必要。我们就要在别人意料不到的常规里面,我们做非常规的东西。问题是在,如何让我们工作坊变成一种日常的、周六晚上的两个小时的一种碰撞、交流相遇,变成一种非常日常的一年360天的。我不是说每个周六我们都这样干,但是它不是一个像学期暑假这些。我们在什么样的地方?关键就在,我们有什么样气氛的工作坊。轻松、写意,不是那么严肃,但是我们又不是在一起瞎聊天。我想着它真的慢慢的向我们走来。
好,就不说了,我们还有邮件组还有下一次工作坊。是不是谁想特别想说?佐蒂你憋不住了,你说。
胡佐蒂:我想回应一下梦奇在聊天框里面的那个问题,我在打字但打的太慢了,然后打着我就短路了,所以我还是直接说一下。面对这样的一群我捡来的物品,事实上这个星期它越来越对我造成了一种困扰。这种困扰,在昨天看完阿敏写的邮件之后会更加强烈,它甚至转变成了一种焦虑。
这种焦虑,就是我在里面隐约感觉到我好像在窥探一个人的生活。尤其阿敏给我私发的信息,她说我感觉像是捡回一个年轻的女性,这句话让我有一种羞耻的感觉。对,所以这些东西这一周来一直摆在那里,我也没有动过,然后我一直在想我该怎么去打开它,然后怎样去和它建立一种联系,与我自己的联系。我这几天一直想。但是刚刚看了梦奇还有吴老师你们现场这样的一种精彩表演,给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对,或者,看到了一种路径,我觉得是一个很好的提示。我说完了。
吴文光: 好。佐蒂,我知道你有很多话可以说。实际上你的物件,你捡到的东西包括你现在都会引申出——不仅是可能是刺激你,也包括刺激我们的一个创作的,一个联想!你刚才谈到了关于窥视、捡到的羞耻感,我觉得正是创作里面特别需要的东西。所谓窥视和羞耻的东西,他的创作里边已经在延伸了。
我想创作里面都带一种非正常的心态,这才是创作。如果我们创作里面太正常的心态,那就不对了。阿敏在做那个纤维的时候,她一定不是像老太太在织毛衣。她在执着什么东西,就是她的非正常心态在起作用。羞耻、窥视,我想佐蒂你不是在自我检讨和批评,你是在发酵这个东西。这是我的理解,因为你是做艺术的人。
胡佐蒂:是的,发酵,我感觉挺准确的吧。我刚刚一直在想,就是我没打开它,现在一直在等,等待着它自己的一种打开的方式,或者说等待一个契机。
吴文光: 关于捡到的东西,我想至少我有两个例子可以说。我2008年在越南做一个纪录片工作坊,在胡志明市,在西贡和河内,有一个学员带来简单的物件:一个铁盒子里边装着一个女人写给她丈夫的信。这些信,就是这个越南女人到了美国,给她留在西贡的丈夫写信,表达她的思念,她在那边超市工作,她怎么想办法让她的丈夫在来到美国。大概有七八封。
他是在一个二手旧货店里买来的一个盒子,那个盒子里面装的这些信。这些信就成了他在这工作坊作为一个纪录片的素材。后来片子做出来了,叫做《情书》。具体细节我们以后再讲。
还有我想跟大家再分享的,是我自己的经历,在偏远的县城里我跟一个画家见面,白天他给我看他的画,晚上他说:“我给你看我写的东西。”他拿出他的几个厚厚的写的东西给我看。看他的画我没有感觉,看他写的东西,我觉得这是一个“写作的梵高”,被放逐在云南一个县城里边。
他其中的一个中篇小说名字叫做《便条》,他从房间他的一个钉子上面写起。他说,你要住进我这个房间里边,我现在告诉你这个房间的一些东西你该怎么用。首先我想告诉你的是钉子。这个钉子……他开始写起来,就写了一个中篇小说。像你的分享还有包括今天镇敏的分享,我们在想,一个钉子写成一个中篇小说,你的物件里边可以打穿一个时空的隧道,我们创作在追求的,我们在这儿训练的,正在互相交流的,是这种东西。
我们的工作坊以后就继续用这种方式。带着你的一个物件,你捡来的或你自己的,用一个五分钟左右的时间,用你自己喜欢的方式,最好是不仅是在讲述——讲是一个我们习惯的一个表达方式,其他任何的方式由你自己来决定——来让我们看到你的物件跟你的记忆、跟你的人生里的一个瞬间发生的故事是什么。
那我们今天就在此告别了!很高兴跟大家再过了8月初的第一个周六。可惜佐蒂以后周六是你要教小孩画画?可能再画两个星期,这个小孩子就要上学了,你就不用了?
胡佐蒂: 周末可能都是我工作的事,我会尽量调一下时间,不然很遗憾。
吴文光:你在捡到的物件里可以去任选一个,在此展开一个你的心情你的情绪你的想象你的猜想。猜想想象是非常有意思的。它横跨了很多,进入到非现实空间里面。以后我们会再讲的是:我们如何让观念传达转化成一种影像的。那现在工作坊里面,我们是通过身体的方式,可能就会更让我们直接的打开创作的语言。
想讲的故事,五分钟的时间。所以一个物件,一段记忆,一个你自己特别想讲的故事,五分钟的时间。也许我们一开始,多的话,我们就不着急,说一开始就每个反馈,累积到一个几个以后我们再来一起来反馈,这样呢可能就东西出来更多。我们看大家的踊跃出场,感谢梦奇今天的身体工作坊的发挥。特别盼望这样的(分享)。好,那就我们就再见了。谢谢大家非常高兴!
章梦奇: 可以开启吸植物模式?拜拜。
周依柔: 拜拜,下周六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