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岗湾(五十一)李铁头与朱黑蛋

文摘   2024-08-24 13:09   安徽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西门岗上有两个狠人,李铁头和朱黑蛋。一个对自己狠,一个对老婆狠,邻居们在背后说,说白了,一个叫傻,一个叫猪。
李铁头的父亲是铁匠,大高个,浓眉大眼,住在上街倪家巷对面,临街一间门面,一年到头天不亮就开始“叮叮当当”打铁,老辈人都说,这个李打铁的勤快,自从没了老婆后,就很少捂被窝。李铁匠喝酒凶,早晨干完活,就坐到李驼子家的早点店,几个大米饺下肚,三两粮食酒也喝干,他这人喝酒上脸,本来黝黑的脸皮喝酒后就成了猪肝色。那时,李铁头的头早已经被自己的父亲用铁家伙隔三差五敲打的比铁还硬,没妈的孩子从小缺少管教,成天和一帮小混子搅合在一起,偷窃扒拉,无所不敢,无所不干,竟然也成了西门岗上的闻人。
李铁头干架出了名的不要命,很多人都见识过他的铁头功,他用空啤酒瓶砸自己的铁头,只见碎玻璃四处飞溅,他却一点没事。更狠的是用红砖往自己头上拍,红砖一分为二,他却咧嘴龇牙傻呵呵的看着别人笑。要说干架的本事,他还干不过我,但他有自己的绝招,冷不防低头朝你撞过来,如果躲闪不及,一准会把你撞个四脚朝天,捂着肚子大声哎哟。我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只要身形略动,长胳膊死死捁住他的脖颈子,没一会他就服软。
我和李铁头干过一架后,从此井水不犯河水。李打铁有一天打跑了儿子,李铁头半年没有在西门岗上露面。李铁头长得敦实,黑皮肤,大眼睛,满口的牙齿雪白干净,别看他干架时外表有些吓人,其实遇到强人时很会有些讨巧卖萌的傻笑。
这样的人没犯过大罪,但小偷小摸打架斗殴总少不了,结果大逮捕来了,姚小超所长秋后算总账,李铁头去白湖做了几年劳改。劳改回来后,李铁头瘦得不成人样,原来铁一般硬的铁头也变成青白色的光头,走路松垮垮的没了精气神。有那么一段日子,西门岗上再也听不到李打铁打铁的“叮当叮当”声,邻居们说,白发人送黑发人,哪个看着都可怜。
李打铁打儿子那是恨铁不成钢,朱黑蛋打老婆那是街坊四邻皆知。朱黑蛋住在做豆腐的陈四丫头家隔壁,在街边自家门口摆了一张猪肉案,一年四季卖猪肉,自家也养猪,偶尔兼职当杀猪匠。
西门岗上人杀熟,嘴毒,不喜欢叫人大名,习惯以职业代称,诸如李大学生、蔡铁匠、王剃头匠、张棉匠;或以生理特征直接称谓,比如左疤子、李驼子、吕瘸子、金疯子。朱黑蛋和江黑子自然长得黑,我叫大黑子则是因为右脸上的胎记。
有人说,朱黑蛋身上杀气重,看他卖肉剁骨头就像砍杀什么仇人似的,一刀剁下去,大线板骨一分为二,中间不带粘黏的,所以他家的猪肉案板上刀痕累累,过不了半年,就要找木匠修整一次。
朱黑蛋打老婆下手重、下手狠,老婆个子不高,平时拎着个小木桶到街坊四邻家倒淘米水和剩菜剩饭回家喂猪,身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有人问,他那么打你,你娘家兄弟就不来找他算账?好歹能吃饱肚子,回家一天只能喝两顿粥,也怪我肚子不争气,不能给他生个带把的传宗接代。
有一次,朱黑蛋打断了他老婆的一只胳膊,他老婆一只手臂打着石膏带,照样到邻居家倒淘米水。
八十年代中期,朱黑蛋用杀猪刀捅死了自己的老婆,他本人被枪毙,那张满布刀痕的猪肉案在老街街边一直摆了好几年。每次从那里经过,我都会想起小时候春节前朱黑蛋家杀猪,他老婆都会给邻居家送上一小条子猪肉。

唐时明月的风花雪月
或许做不了“铁肩担道义,辣手著文章”,但一定活得本真纯粹;虽然经历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骨子里依旧迷恋风花雪月的今生今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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