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应该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啊!——小记当年《红哨兵》里赫赫有名的韩卫东(作者:朱修祥)

旅行   2024-09-12 00:02   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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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应该

从一个极端

走向

另一个极端啊!

——小记当年《红哨兵》里赫赫有名的韩卫东


朱修祥

上个世纪70年代初,正值领袖“艰难探索”发动和领导的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在全中国深入发展的关键时刻,我在若干年以后反思时撰写的这副对联可以说是当年的形势的真实写照:
神州大地处处摆战场;
亿万军民人人是斗士。
横批是:炮火连天。
那时自己所在中学的革命浪潮也是一波又一波的汹涌澎湃,势不可挡。不仅课程的内容中大量充塞防止资本主义复辟的故事,就是在平时的日常生活中还会有不少“活生生”的阶级斗争教育活动。每个师生头脑里阶级斗争这根弦必须绷紧绷的很紧,而且还要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尤其是作为红卫兵骨干战士的我们,每时每刻都要密切关注征途上处处出现的阶级斗争新动向,以自己的实际行动誓死捍卫宛如咱们生命线的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
在这阶级斗争的风口浪尖上,我们年级的韩卫东(化名)尤为突出,可以说是哪里有险情,他就出现在哪里。
我深深记得学校每次刮12级以上的“政治台风”时,韩卫东总是一马当先的冲锋陷阵,和其他一些红卫兵战士,把有“流氓阿飞”习气的同学押到各个班级批斗示众,他一脸无产阶级正气,首先把这一小撮人的头狠狠地按一下,有时甚至按到了地面,接着便高举《毛主席语录》,激昂有力地带领大家高呼“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之类的战斗口号,最后又是义正词严地警告这学生中的所谓“败类”:“如不老实接受监督改造,无产阶级专政的铁拳便会毫不留情地砸烂他们的狗头!”
我每次见到韩卫东的大无畏的革命行动,总会激动,而且自愧不如。因为刚进中学时年级组组长徐老师瞧我的身胚壮壮的又是个“大模子”,也竭力鼓惑我加入狠刹“资产阶级歪风邪气”的战斗行列,但令我沮丧的是自己仅仅上场刚露了个面便被无情罢免了,辞退的理由相当简单:是我“柔情似水”的把“押送”当成“搀扶”了。无奈之下我只能重操擅长的刷大字横幅标语、编辑大批判专栏和黑板报等等的“笔杆子”的旧业了。
追根溯源,还是自己碍于情面不想踩踏别人的肩膀往上爬,明哲保身的“老好人”思想在灵魂深处作怪。因为那些被揪斗的对象大都是我从小穿开裆裤在大杨浦的周家牌路和杭州路一起打弹子、盯橄榄核、刮香烟牌子、滚铁环、扯响铃等玩耍长大的,只是他们精力相对过剩爱好调皮捣蛋打架斗殴而已。其中的“依仁里”绰号叫“小黑皮”李美琪对自己还有救命之恩呢。那是毛主席他老人家于湖北武汉畅游长江的第二年,自己也抑制不住亢奋,游泳技术“狗爬式”的我脑子筋搭牢了似的竟然在当天下午雄赳赳气昂昂跑去住家附近的广德路码头准备横渡黄浦江游到对岸浦东的歇浦路码头,由于途中不慎小腿抽筋接连的呛水体力不支差一点沉入江底,是李美琪奋不顾身的游过来硬是把我拽上岸的。
正是和这些差生抬头不见低头见生活在一个街道里,自己肯定不会像韩卫东那样铁面无私冷酷无情的动真刀真枪。
小韩的“五敢”精神(想敢,敢说,敢做,敢闯,敢革命)得到了年级师生的一致公认,于是年级的《红哨兵》纠察大队长的要职始终由他担任。可是被他揪斗过的人却万分地嫉恨他了。韩卫东个子不高,长得又猪头猪脑“武大郎”一般,被他屡次修理过的这帮人便在背后愤恨的骂他为“咸猪头”,而且那段时间非常诡异,每当夜深人静月高风黑之际他住家的前楼玻璃窗隔三差五的总会莫名其妙的让坚硬的石子砸的碎片满地,这令吃哑巴亏的韩卫东非常苦恼郁闷,他也知道是谁谁谁用“弹皮弓”对他阶级报复,但究竟何人所为也不能乱怀疑瞎猜想,因为我党的一贯政策是“摆事实讲证据”呀……
虽然我和韩卫东的性格不同,可我俩的相处倒挺融洽的。每逢他到《红卫兵》团政宣组找我泼墨挥毫帮写纠察队的勒令和通告时,我总是放下手中的其他工作先替他完成。而韩卫东知道我喜欢画画,有时也会把从学生手里没收上来的所谓有“封资修”毒素的连环画(《孙悟空三打白骨精》、《三国演义》等)会偷偷地塞给我几本。
我同另一位名叫季鸣(化名)的同学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斗气闹意见后互相不理睬,进了同一所中学以后,彼此无论在任何一种场合遇见都脸上像刷了一层厚厚的浆糊硬邦邦的从不打招呼说一句话。经过韩卫东几年的努力劝解,在中学毕业前夕,咱俩冰释前嫌,终于坐到一起了。
我来蒙特利尔之前,季鸣还特地来我家送了两件时髦的白色翻领体恤衫呢……
2013年11月月3日,所在的中学举行校庆纪念活动,我当时刚巧也在上海照顾老母亲。于是一大早就兴冲冲的赶到那里和历届校友共同庆贺母校80华诞。
在庆典会上,我见到了久违的季鸣等当年《红卫兵》团里的战友们,我们惊喊、握手、拥抱……仿佛忘记了自己的年龄,又回到了四十年前的青葱岁月。

我急切的四处张望,希望看见当年赫赫有名的韩卫东那熟悉的矮小臃肿身躯,因为以往倘若有这样轰轰烈烈的大场面,必定有这位纠察大队长的出现,必定有这位纠察大队长慷慨激昂大嗓门啊。
我望眼欲穿的一直等到了夕阳西下,操场上的欢庆的校友寥寥无几了,这时季鸣终于说话了:“他的不出现,也许悔悟了,是用实际行动对自己昔日疯狂的一种表态吧!”

我也毫不犹豫的回答道:“不可能吧,虽然我们每个人都历经时间洗礼和磨练,现在是站在人生的高处和远处转身往回眺望,以前所有的荒唐和浮躁都被含藏在平和的目光下和淡泊的心态里了,但他也不应该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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