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缇娜
一起误诊，医院被判赔偿 30 亿。
近日，美国新墨西哥地方法院宣判了一起医疗纠纷案件，涉事医院被判赔偿受害患者各项损失及惩罚性赔偿金共计 4.12 亿美元（约合人民币 30 亿元）。
此案一出，引起轰动。这一高额赔偿金不仅刷新了全球医疗纠纷案件金额记录，更是比此前「最贵」记录（18.9 亿元）直接高出了超 10 亿元。（点击查看丁香园往期文章：《顶级医院误诊被判赔 19 亿，可能是史上最贵医疗纠纷》）
不过，与以往一些高额医疗纠纷不同，这起案件中患者的遭遇，与其说是「医疗事故」，更像是一场精心谋划的「杀猪盘」……
没病硬治！导致患者永久性损伤
迈克尔（Michael Sanchez）是一名居住在美国新墨西哥州的退休老人。7 年前的一次就医，给他带来了痛苦终生的噩梦。
2017 年以来，迈克尔经常感到乏力，并且体重莫名持续下降。那段时间，正逢睾酮替代疗法的广告在电视上播得风生水起，迈克尔决定去找医生咨询一下，自己是否也能靠这种疗法重振精力。
所谓睾酮替代疗法，指的是一种通过注射、贴片、凝胶或皮下植入等形式给予睾酮，来减轻影响或延迟正常男性老化的疗法。
尽管有一些患者认为，睾酮替代疗法会让他们感觉更年轻、更有活力，但几乎没有证据支持，在健康男性中使用睾酮是有效的。
美国医师学会指出，睾酮疗法可能会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一些男性的性功能，但几乎没有证据表明它能改善其他功能，比如提升活力和精力。
于此同时，睾酮替代疗法也存在多种风险，包括但不限于：
睡眠呼吸暂停加重；痤疮或其他皮肤反应、刺激前列腺的非癌性生长（良性前列腺增生）和现有前列腺癌的生长；乳房增大；刺激生成过多的红细胞，会增加形成血液凝块的风险。凝块可能会脱落，通过血流进入肺部，阻塞血液流动。
对此，Mayo Clinic 认为，用睾酮疗法治疗正常衰老不可取。想要尝试睾酮替代疗法的患者，需首先预约医生讨论，在建议睾酮疗法之前，医生将为患者至少进行 2 次睾酮水平的测量。
但或许是迈克尔并没有看到这些信息，又或许是他对医生过于信赖。他选择来到新墨西哥州的一家主营男科疾病的私人连锁医疗机构——NuMale 医疗中心。
视频截图
在医院，迈克尔向接诊的医生史蒂文（Steven Chapman）描述了近来遇到的身体问题，一番草草问话以后，医生当即诊断，迈克尔患上了勃起功能障碍，并向他推荐了医院的勃起功能障碍治疗套餐。
尽管迈克尔屡次表示自己并无勃起功能问题，但医生向他承诺，这份治疗套餐中也包含了他想要的睾酮替代治疗——就像快餐店里，单点汉堡反而不如套餐划算。
最终，迈克尔决定接受医生给出的治疗方案，除了以植入剂形式进行的睾酮替代治疗，还包括每周三次自行在家向阴茎注射药物。
然而，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迈克尔感觉身体状况毫无改善，便再次前往诊所复诊。这一次，史蒂文医生将迈克尔被带到了诊室，并注射了诱导勃起的药物，声称通过这种治疗，迈克尔的病情将很快好转。
但实际上，这一次医生注射给迈克尔的药物剂量超除了正常治疗量的 75%。迈克尔回家后，很快出现了阴茎异常勃起，剧痛难忍的他再次回到医院，但 NuMale 医疗中心竟无人能解决问题，院方不仅没有呼叫救护车或申请转院，反而让迈克尔自行开车前往其他医院急诊室就诊。
图文无关（图源：图虫创意）
最终，由于送医时间过晚，迈克尔的阴茎组织开始坏死、纤维化，导致永久性的勃起功能障碍和阴茎缩短，未来还要经历长期疼痛和反复整复手术。
迈克尔将 NuMale 医疗中心和史蒂文医生等人通通告上法庭。
数罪并罚，30 亿元天价赔偿金出炉
该案开庭后，控辩双方展开了激烈的辩论。随着越来越多证据被挖掘，人们发现，NuMale 医疗中心就像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迈克尔的代理律师表示，亲手造成这一切医疗事故的史蒂文「医生」，实际上属于助理医师（physician assistant）。
根据美国法律规定，助理医师是指具有助理医师执照，在临床上辅助医生从事一些诊疗工作的医疗专业人员，而非急诊科助理医师的大部分诊疗活动需要其申请执照时所登记的合作医师（collaborating physician）以在场或远程的形式进行监督。
但在此案中，史蒂文无论是在问诊、开药还是进行注射等有创操作时，都没有在合作医师的监督下进行。
不仅如此，在进一步审阅了迈克尔的病历资料后，代理律师更是指出，迈克尔实际上并没有勃起功能障碍——所谓的「诊断」，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误诊。
更有甚者，史蒂文医生开具的药物也并不符合治疗规范。
根据相关指南，睾酮植入剂属于睾酮替代疗法的一种，需要在间隔数日的至少 2 次早晨空腹采血发现睾酮水平低下后才能开具，而史蒂文在患者第一次就诊时，并没有化验睾酮水平，直接就开具并使用了睾酮植入剂。
而阴茎药物注射治疗，通常仅用于口服药物无效的勃起功能障碍患者，在性生活前按需使用。但史蒂文则是让患者定期注射，同样违背了治疗原则。
此外，史蒂文在明知超量注射药物会诱发阴茎异常勃起的情况下，并没有对患者进行适当的医学观察，这直接导致了患者最终的严重、致残性并发症。
案件相关文件（图源：视频截图）
最终，该案件在经过一系列的法律程序后，于 11 月 26 日宣判。
法院认为，基于被告医疗机构「故意、荒唐、鲁莽」的一系列行为及其造成的后果，判处其需向原告支付 3.75 亿美元（约合人民币 27.3 亿元）的惩罚性赔偿金，以及患者所主张的 3700 万美元（约合人民币 2.7 亿元）的人身伤害赔偿金。
至此，此案的赔偿金合计达到了 4.12 亿美元（约合人民币 30 亿元），打破了 2023 年玛雅案所创下的 2.61 亿美元（约合人民币 18.9 亿元）的医疗纠纷案赔偿金额记录。
巨额赔偿能拿到手吗？当事医院已提起上诉
事实上，在本案之前，美国曾发生过多期赔偿金超过 1 亿美元的医疗纠纷案。其中最著名的包括 2006 年的艾伦案，总赔偿金额 2.17 亿美元（点击查看丁香园往期文章《一次误诊赔了 15 亿，史上最贵医疗赔偿》），以及 2023 年的玛雅案，总赔偿金额 2.61 亿美元。
纵观三起案件，一大共同之处在于，医护人员都在有意或无意间造成重大误诊，进而使患者错过最佳治疗时间，导致严重的并发症和后遗症。
相比于前两起案件，本案受害者迈克尔的残疾程度要更轻，尚不影响生活自理能力，也并未累及家人，但为何赔偿金额之高能一举刷新此前的纪录？
尽管目前判决书尚未公开，但根据媒体对双方的采访以及法官的判决陈词，不难发现 2 个重点。
其一，迈克尔就诊的医疗机构存在的明显的欺诈行为。包括但不限于：
故意出具与病情不一致的诊断和处方、诱导及威胁患者频繁接受治疗（该医疗机构一位医护人员曾威胁迈克尔，停止每周三次的阴茎药物注射将会导致永久性不良后果）、大量使用与患者疾病无关且有害的治疗（例如阴茎药物注射和诊室诱发勃起）等。
对于医方存在主观故意甚至欺诈的案件，法官在审理时常会判决高额的惩罚性赔偿金。
其二，本案中存在助理医师越级诊疗的行为，并直接导致了患者的残疾。在 2006 年艾伦案中也曾有类似情况，对此，法院也偏向于判决高额惩罚性赔偿金。
不过，迈克尔能否最终全额拿到这笔赔偿金，目前还尚无定论。
NuMale 医疗中心发言人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已表示将对该案提起上诉。此外，在需要承担赔偿责任的各位被告人中，倘若有破产或其他无法执行的情况出现，也可能会让最终赔偿金「打折扣」。（策划：z_popeye｜监制：islay）
题图来源：图虫创意
参考资料：
[1]https://apnews.com/article/medical-malpractice-numale-lawsuit-verdict-health-clinic-fa605e1b81f9ac093a998b1143e9cfce
[2]https://jurimatic.com/medical-malpractice-lawsuit-against-numale-medical-centre-results-in-412-million-verdict-for-patients-permanent-injury/
[3]https://www.cbsnews.com/news/botched-penile-injections-new-mexico-man-412-million-payout/
[4]https://www.krqe.com/news/albuquerque-metro/lawyers-new-mexico-man-receives-largest-medical-malpractice-payout-for-botched-penile-injections/
[5]http://www.aapa.org/WorkArea/DownloadAsset.aspx?id=583
[6]Wiler JL, Ginde AA. State laws governing physician assistant practice in the United States and the impact on emergency medicine. J Emerg Med. 2015;48(2):e49-58. doi: 10.1016/j.jemermed.2014.09.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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