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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沉夜色紧紧地包裹着一切。天空无星无月。嗖嗖的冷风掠过面颊,脚下是曲折而坎坷不平的小土路。弟兄仨挑着稻草、秸秆行走着。
这是去为猪办口粮——机草糠。白天要出工,这件事只能晚上做。
草糠是用稻草、黄豆秸秆或者玉米秸秆、山芋藤之类粉碎而成,没什么营养,猪吃它个个精瘦,没有肥胖的,跟人差不多,毛都没什么光泽。讲究的人家会加些秕谷,算给猪加点精料。这大抵是育肥的大猪、哺乳期的母猪才能享受的待遇。
远近农家的门窗射出一团煤油灯光,晕黄而暗淡,闪烁不定。机器的轰鸣远远地传响,划破了宁静的夜空,向更远的暗夜扩散,使冬夜原本的冷寂躁动起来。
加工厂门口的灯光让人觉得亲切而温暖。脚下的路越来越清晰可辨。
从厂屋内向门外排列着长长的草担,基本无人看守。靠近居民房屋墙壁的空地堆了许多担稻草、秸秆,大约是集体养猪场送来加工的吧。
排好草担次序,大哥进屋询问。他问了些什么,机工回答了些什么,仿佛都被隆隆的机器吼叫声吞没了。
机工从头到脚都蒙着一层灰黄的草糠粉末,睫毛,耳朵,面孔,是同一个颜色,只有两个眼球闪着黑色的光亮。
大哥出来,告诉二哥和我,意思是前面担子多,还早着呢,都歇一会。
二哥不吭声。他总是这样,说话少,干活多。
我好像中了孙行者的瞌睡虫,两眼重涩涩的,撑持不住。不管他们了,找个稻草堆凹处躺下,拉几把稻草盖住胸腹和双腿,就闭起眼睛。稻草不亚于一床棉被,散发着淡淡的温馨的芬芳,混杂着土腥气。寒风无奈我何。震耳欲聋的机鸣似乎渐渐远去,变成了催眠曲一一其实我根本不用它催什么眠。我这个十四五岁的小伙,总觉得睡不够。有俗语说,富人财不足,穷人觉不足。没钱打肉吃,睡觉养精神。我悠然自得地进入梦乡。两个哥哥在干什么,我不晓得,也没想到问他们一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碰我的脚。我努力睁开酸涩的眼皮,瞧见二哥瘦小的身影。“走了!”他说。
“啊!”我慌忙爬起来,心里嘀咕,怎么也没喊我起来喂机呀!
我掀开稻草,跑进机房,看见4只蛇皮袋都装好了。那么狼亢的几堆草和秸秆,浓缩在4只袋子里,让我有点难以置信。大哥在系箩络。他和二哥身上跟机工差不多了,蒙了一层灰黄的草粉。
不一会,大哥挑起两只大袋,二哥挑了两个小一点的。我呢,空手跟着跑。其实,我个子比二哥还高一些。但我没争,争没用,过去都是这样的。
猪大约一个月的口粮有了,但此刻的我们饥寒交迫。寒风依旧,机器的鸣吼越来越小,路越走越暗。
我却渐渐忘记了饥寒,身上越来越觉得温暖。
有大哥和二哥在,我就有了偷懒的避风港,遮挡风雨的两把伞。那也是一种幸福。如今再没有那样的避风港让我偷懒,没有那样的伞给我遮风挡雨了。
大哥早已去世,二哥和我在洒满落日余晖的路上各自行走着。
2024-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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