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里的小年
刘强
今天是腊月二十三,是北方人的小年。中午在外母娘家吃过饭后,我把媳妇和女儿接回了家。
单位从后天开始放假,直到正月初八上班。起早贪黑、焦头烂额的一年,终于到了年关岁尾,可以稍事休息一下。这个长达十二天的长假,对于多数职工来说,都是彻底放下工作、放松心情、放缓节奏、放逐压力的时期,也是放开手脚装扮春节、放飞自我欢度春节的时期。对于外地职工来说,更是如此,可以回到想回的家、见到想见的人、做些想做的事、说些想说的话,可以把电话沟通、视频聊天的那些日子兑“现”,让亲情、友情、爱情更加团聚。
说到长假,不禁想到学生时期的寒假,一放一个月,那叫一个爽。印象中我读小学那会儿,正月二十开学,往前推算一个月的话,腊月二十左右肯定已经放假。那时候,寒假作业会在期中考试前就发到学生手中,只有语文、数学两本,普遍没有其他作业,也没有课外辅导。从小,我就是一个爱把事情想在前头、做在前头的人,加之小学阶段成绩总是名列前茅,所以我往往能在假期的前五天,就把两本寒假作业高质量、高速度完成。而这,只是为了腾出时间、集中精力,玩好整个寒假。
言归正传,说回今天。本来想的是中午把媳妇和女儿接回家后,陪着女儿美美地睡个午觉,可是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媳妇发觉阳光有些刺眼,赶紧用手给女儿遮住了视线。她说:“这几天天气真不错,天气预报说一两天后气温会降。”我也感受到了这个季节、这个时候的阳光本不该如此慷慨的美意,便当即决定干脆不睡午觉了,趁着天气晴好,下午回旧家贴对联吧。我当即给二姐拨通电话,她正在附近买些过年用的东西,说是半小时后旧家见。
对于住楼房的人,大多只贴一副对联即可,无需费时费事,但住院子的人可不相同,反正我家里里外外,都得上上下下去贴,9.5副对联、14个横批、11个斗方,还有抬头见喜、出门见喜、门神之位、天地三界、财神、灶神等短联,用浆糊贴的话,起码3个小时才能贴完,中途还得热几次浆糊,不然浆糊太冷的话粘稠度太高,刷子不好涂抹。之前有几年流行胶带纸贴,四周都得全包围,起码4个小时才能贴完。今年,还是用浆糊贴,父亲不放心我,坚持和我同去。我和二姐协同配合,片刻未歇,争取早点贴完。傍晚5点半开始,天色渐暗,好在阳光的余温尚存,我们只能把院子里能开的灯都打开,挑灯夜战,直到晚上七点才贴完。至于对联的内容,是我前一个月提前联系县书法家协会主席潘俊英给写的。
腊月二十三,是“灶王爷上天汇报工作”的日子。父亲取下灶王爷的贴纸,将其点燃投入灶火中,紧接着投入几颗麻糖,说一句“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祭灶事宜就算完成。其实这句是灶王爷贴纸上的左右对联,以前是没有这种贴纸的,灶王爷的短联是要手写的,那时说的是“灶王爷爷你姓灶,我家的事情你都知道,上了天多说好话,少说赖话”。
时间不早了,该回楼房了,媳妇已经打电话问了两次。这时我才注意到,天色已经很黑了,要不是院里的那几盏灯,要不是家里的那几盏灯,这月隐星稀的晚上,怕是伸手不见五指,黑灯瞎火又怎么能贴对联呢?这灯,便是灯火,便是夜晚的亮度。
等我晚上回到楼房,大姐已经送来了包子和稀饭。媳妇在厨房炖了砂锅,热上了包子和稀饭;女儿在客厅看电视,跟着儿歌视频手舞足蹈;马上就要87岁的父亲坐在沙发上一边照看孩子,一边看能不能去厨房搭把手。
窗外,偶有礼花燃放的声音响起。女儿喜欢看礼花,大概从去年这个时候就喜欢看礼花,并且根据声音“噹”而把礼花称为“噹”。每当听见近处有“噹”的声音,她要么让我抱起来,贴近到窗户玻璃上看,要么自己跑到阳台上,从没被花枝遮挡视线的空隙中看。阳台上,去年过年买的两个插电灯笼如同光阴流转,把阳台一隅照得泛红;玻璃上,去年过年贴的窗花还崭新如初。我也跟着女儿看向窗外,发现还有持续燃放许久的加特林,女儿看得目不转睛。我突然想到,外地职工腊月十八就放假了,此刻应该也在灯火下阖家团圆吧!
晚上十一点,父亲已经睡着,女儿也刚刚睡着。我洗漱完毕,特意没有开灯,走进和父亲卧室在同一侧的书房,走向窗户。远处的楼房,灯光盏盏,有亮光、暖光,有白光、黄光,每一盏灯光皆是温暖。人们总是对灯笼情有独钟,电子灯笼虽然平时不怎么开,但今天是小年,大都是要开的,像我家还要开到第二天六七点天亮的时候。体育馆、文化和旅游局、人民武装部,还有北面较远的高中校区、职中校区,一条条灯带流光溢彩。
近处的村子叫大河堡村,我从小就是这个村的一员、住在这个村的范围,我的身份证上就是大河堡村的地址。现在我住的楼房,依然属于这个村子的范围。最近几年城市发展速度加快,这个村子和目之所及的其他区域相比,已然成为一个城中村。
从高楼视角俯瞰村子,一眼看去是参差的房屋、院子,就像一个个小小单元,分割出每家每户,却又串联起人来人往。这些院子和我家院子很像,感觉十分亲近。已经这个点了,除了路灯静静地照耀着村子,还有四五户人家亮着灯。距离我家最近的两户,是此时此刻最显眼的存在。左面那一户是三间正房都亮着灯,家里的墙也是上白下蓝,和我家院子旧家前年刚滚涂过的感觉一模一样;右面那另一户也是三间正房都亮着灯,门框和窗框和我家院子旧家没换断桥门窗之前的感觉一模一样,院子里的杏树上缠绕了一些小彩灯,蓝蓝绿绿、星星点点。之前,有时我在书房加班工作,或是写作,等我起身关灯之时,就注意到左面那一户的灯也还亮着,我就心想,看来还有和我一样夜不能寐的人呢!这灯,便是灯火,便是温度。
由于我家旧家多年未能接入集中供暖,从2023年楼房具备入住条件后,便与父亲说下每年10月供暖前搬楼上来住,翌年4月底供暖结束后再搬回旧家住。在楼房住的时日里,好几次,我见父亲早上起来,或是晚上睡前,站在他卧室的窗台前,眺望下面的村子。其实,楼房到旧家的直线距离,估摸也就100来米,但相比生活多年、建设多年的旧家,肯定也是故土难离,毕竟楼房没有原来的邻居,也没有原来的回忆。我也能感觉到他对过去时光的追溯,和对过去生活的执念。
其实,我写这篇文章,是有感于宁武县作家协会主席杜鹃前段时间写的一篇《烟火》。她在文章结尾处的一句话,让我感受颇深,她说:“骨血至亲们,各得其所,在休栖或跋涉的冬日,自执一盏不灭的灯火取暖,这就是亲情。”是啊,每逢佳节倍思亲,每逢佳节更怀旧。她在怀念父亲,而我则在怀念母亲。母亲去世已有11年之久,她的坟墓与高中、职中隔着一条沟,她的世界与我们之间也隔着一条沟。从我书房的窗户,既然能看到高中、职中,理论上也能看到母亲坟墓所在的位置,可是距离较远,无法实际看到。愿我的思念可以化作一盏灯,照进九泉之下她的生活,让她少些孤单、多些温暖。这灯,便是灯火,便是的程度。
今天已经腊月二十三,再过几天,就是大年。有趣的是,今年没有大年三十,腊月二十九即是除夕。此刻的窗外,和平常一样安静,却比平常更加惹人思绪万千。小时候,过了今天,家里就要正式迎接过年,烧猪肉、炸丸子、压粉条、生豆芽、买年货、炸麻花和油食、打扫家和院子等等,而这些动作,曾经都离不开母亲忙里忙外,从早忙到晚,直到忙到央视春节联欢晚会开始。
从来没有人能改变一盏灯火的温暖,因为灯火里满载乡愁。而乡愁可以是一场团聚、一次离别、一席年夜饭、一番家常话,或是其他什么,从来没有服用剂量,也从来不会让谁形成免疫体质。
灯火中,岁月也曾阑珊,而岁月,总是在辞旧迎新的交替中揭开明天。苏轼一句“春宵一刻值千金”,既是对美好夜景的赞叹,也希望人们光阴宝贵、时间珍贵,应该避免浪费、摒弃浮华,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身边的小美好上。而我想说一句“春节一假值千金”,希望人们珍惜春节假期,珍惜团聚机会,珍惜和亲人、朋友、爱人在一起的时光!
小年已过,年味正在积蓄大招、等待大年。那时,万家灯火,将会彻底点亮寂寞的夜;那时,乃至整个正月,人们的餐桌上都少不了热气腾腾的年夜饭。宁武县作家协会李春燕老师有句话说得好,“前路漫漫,我们要热气腾腾地去生活。”
作者简介
刘强,山西宁武人,90后,毕业于山西传媒学院影视多媒体技术专业,系宁武县作家协会常务副主席、《青年文学家》作家理事会临汾分会理事、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西省乡土文化能人艺人、山西省散文学会会员、忻州市三晋文化研究会会员、忻州市长城保护志愿者、宁武县乡土文化能人艺人、宁武县芦芽文学志愿服务队副队长。曾从事新闻工作8年,现供职于山西宁武大运华盛能源集团有限公司。爱好歌词、诗歌、散文创作,各类作品总计50万字。著有歌词集《春华秋实》,现代诗集《微醺的月光》。
编委会主任:付彦云
编委会副主任:刘二龙 刘强
本期审核:张云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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