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行草书鉴赏:陈宝琛行书相逢永忆联

文化   2024-11-14 22:50   湖北  

 清代行草书鉴赏系列 


画师诗老相随尽 墨帐平居尚此遗
——陈宝琛行书相逢永忆联
■薛元明


陈宝琛 行书相逢永忆联


说到陈宝琛,立马就会想到两个人。首先是陈宝箴,极易混淆。陈宝琛和陈宝箴都来自文化世家,区别在于,前者是福建人,有“螺洲陈”之称,后者是江西人,同朝为官。虽然陈宝琛和陈宝箴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但他们的命运却因为一次科举考试而紧密相连。某年陈宝琛作为主考官,破格录取了陈宝箴的儿子陈三立为举人。陈宝琛对陈三立的才学十分赞赏,曾推荐其进宫给溥仪讲授古文。陈三立不愿入帝王家,婉言谢绝。至于陈宝箴的孙子,便是大名鼎鼎的陈衡恪和陈寅恪。另一个想到的人物,则是其同乡郑孝胥。两人品节反差极大。令人不解的是,“同光体”是近代闽派、赣派等各种诗派的总称,二陈和郑氏皆位列其中,政见却判若云泥。陈宝琛敢言敢谏,“好弹劾,间言朝政得失”,第一个站出来为“戊戌六君子”昭雪,恪守清官的本分,与张之洞、张佩纶、宝廷等同为声名显赫的“清流党”领袖人物。其实从他的谥号“文忠”便能一窥究竟。古代得到“文忠”谥号的一共38人,其中大名鼎鼎的有颜真卿、欧阳修、苏轼,清代另有林则徐、李鸿章等人,足见对陈宝琛嘉许之意。

这样的性格,身在庙堂之上,也许有难言之隐,更适合江湖之远。从陈宝琛的字号如陶庵、橘隐便能看出,其常有退隐之意。虽曾贵为末代帝师,得享尊荣,最终仍然被迫改变了人生的走向。因为时代环境已经发生了深刻的变化。作为传统读书人来说,恪守的是“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人生信条。尽管陈宝琛可以做到“举笔不忘规谏”,一定要当“清流”,无奈势单力薄,既然又不愿同流合污,回归文人的本分,读书人的本色,便是上上之选。陈宝琛最终成了大藏书家。回顾来看,螺洲陈氏是近代福建最显赫的官宦世家之一。第十三代陈若霖好收藏金石书画,建有“赐书轩”,藏书达50000余卷。从陈若霖算起,螺洲陈氏子孙陈景亮、陈承袭、陈宝琛、陈懋鼎等,连续5代成为进士。陈宝琛回乡后,先后建成“陈氏五楼”——赐书楼、沧趣楼、还读楼、晞楼、北望楼5座藏书楼。藏书10余万卷,其中有不少是绝世孤本、私家秘本、珍稀手抄本,有“清末甲于全闽”之誉。

对于像陈宝琛这样的官员来说,做好官为人生第一目标。就书法来说,几乎就是一种本能,笔墨相伴是极为正常的事,抄录公文、上折奏疏,以及官僚们彼此间的酬答,成为必不可少的“工具”和“桥梁”。相较而言,陈宝琛的小字更佳,更自然一些。大字作为应酬之需,更多呈现所极力强调的“个性”,本身也属于“道德文章”的一部分。“相逢永忆”联是馈赠老友的作品。一别数十年,相逢于京师欢聚,想起过往,谈笑间,才思泉涌。全联黄山谷笔意明显,相比他的很多作品,增加了提按,尤其是起笔的重顿,颇显精神,但明显存在雷同之处,尤其是点画,难免显得单调,如“市、萸、近、永、忆、闽、荔、熟、初”等字,也就是说,除了没有点画的字形,都是相似的笔法,足见陈宝琛受到“馆阁”影响极深。作为书家的主动变化意识,明显不够突出,但陈宝琛毕生一直有难以割舍的翰墨情结。联语所提及的“萸香”当是茱萸,即重阳之“吉祥物”,由此引发了陈宝琛对于家乡荔枝的怀想,“永忆”二字能够读到浓烈的思乡之情。有意思的是,落款日期特别精确,能够领悟到其心情之激动。“戊午”时1918年,陈宝琛已至古稀之年。“九月六日”是中秋刚过而重阳即将来临,提及“萸香”是情理中的事,不禁想到陈宝琛的诗句:“春明梦华对雪发,我笔未到君已谙。少年追欢了不觉,风际一瞥如优昙。”

众所周知,陈宝琛书法主要取法黄山谷,事实上还受到李邕的影响。陈宝琛写山谷书,几乎让山谷之书所有的个性消失殆尽,诸如字形中宫收紧而笔画辐射,起笔方切锐利的变化,笔画的沉雄劲健,弱化提按,变得圆润光滑,此种笔法特别像清代的高邕,若是溯源,则是与李邕之间存在渊源,最终被“馆阁”风气同化。应该说,只要有仕途之想,都必须和“馆阁”打交道,成为“馆阁”是第一步,尤其是到了明清,此种迹象越明显。唐宋时代也有科举,为什么没有“馆阁”?像苏轼的《春帖子词》较之其他作品,只是更规范一些。到了明清,“馆阁”的控制力达到了顶峰。源于对乾隆等帝王“俗书”的模仿,越来越俗。差别在于,有的官员书写成为“馆阁”,有的人仍然个性十足,比如王铎、刘墉等人,像刘墉的书法,毕生保留了馆阁气。寻根究底,主要看人生志向,有的志在做官,有的志在书法,心思不同,结果自然不同。所以,根本原因不在“馆阁”本身,而取决于人。人的因素第一。


供稿:2024年《书法报》第43期 T4版
责编:唐福祥

陈宝琛书法作品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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