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读散文集《记一忘二三》，里面有比直播间更真实、更接地气的李娟。
李娟在直播间说了一句“谢谢你这一坨巨大的赞美”，被无数人解读成对董宇辉卖弄文采的嘲笑，是一种“关公门前耍刀”的暗讽。李娟不忍见董宇辉被骂，于是在网上发了一篇文章，对自己的用词做了一些说明。她说，“一坨”是自己的惯用语，不含贬义。
网友不买账。真的很神奇——网友永远掌握着真相，从视频、文字中解读背后的含义，坚信不疑，哪怕原作者或博主本人出来解释，也无济于事，认为他们一定是出于某种目的，为了掩饰真相才出来澄清的。一个人只愿意看到自己愿意看到的。
所以信息茧房就是个伪命题，难道没有“猜你喜欢”“精准推送”，我们就不会陷在茧房里了吗？我们生来就带着茧房。
说回李娟。
很多网友不信，但只要他们也读一读她的书，也许就不得不信。
就在这本散文集里，就有她用“一坨”的例子，她形容自己的懒惰：“现在懒成了一整坨，懒得没胳膊没腿的。”
在这本书中，李娟有很多类似的真诚坦率的表达。
但也许“它们”不适合直播间。
人们习惯了镜头前厚重的滤镜，习惯了带着滤镜的真实，一旦真的“真实”来了，就变成了虚假。
一尾鱼在水里游弋，灵动、诗意，总是令人愉悦的，是会引得哲学家发出“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的哲思的。但同样是这尾鱼，把她放到草地上、砧板上，哪怕以欣赏的眼光，辅以善意的关怀，不间断地给它浇水，她的跳跃也是慌乱的、毫无章法与美感的。
离开纸笔的李娟，在直播镜头前的李娟，也许就是那尾鱼。
钱钟书先生说，假如你吃了个蛋，觉得不错，何必要认识那下蛋的母鸡呢？。
实在是有先见之明，许是他早就预见了这样的局面，喜欢鸡蛋的人，内心里对鸡一定有许多想象，谁能保证，没有哪只鸡能够符合所有的想象。
但在没有隐私的今天，这样的神秘感，这样你只需要喜欢那只蛋就好的环境不复存在。
莫言被网暴的那天，李娟在直播间慌乱无措的当下，不是开始也不是结束。
浪漫总是与想象力相关，那些被限制想象力的地方，也挤占了想象力的空间。当我想到在广袤的大草原上，在漫长的被雪覆盖的冬天里，李娟和妈妈为屋顶的积雪所忧，为院里无处落脚发愁时，那个画面变得具象，对那个同样孤单的身影陡然而生的同情，改过了瘦弱身躯中爆发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