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转眼间，又到了细雨纷纷的清明时节。
成豪特地请了半天假，到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店，打包了两盒叉烧饭和两杯无糖咖啡乌，便独自开车来到了万礼的骨灰塔。
离母亲撒手人间，已经一年多了。听长辈们说，亲人过世后第一个清明，扫墓的过程是有讲究的。成豪下了车，望着一排排宛如组屋的骨灰龛，又看手中拿着的食物，不禁觉得那些传统似乎很不合时宜，还不如用自己的方式来缅怀母亲呢。
星期五下午，来祭拜祖先的大家庭，比想象中还要多。成豪注意到两个穿着校服的小学生：成熟稳重的哥哥，从长辈手中接过两支香，再将一支递给活泼乱跳的弟弟，提醒他拿香的时候要小心，不要被香灰烫到。两兄弟恭敬地向高处的骨灰龛鞠躬，让成豪突然想起多年前，母亲教自己和弟弟在家里的神台上香的情景。他停下脚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抑制着喉咙的哽咽，再继续往前行。
成豪的父亲在他两岁的时候，死于一场车祸。十多年来，母亲含辛茹苦地将两个儿子带大。在他和弟弟面前，母亲总是故作坚强；但到了深夜，成豪每次都看到母亲站在父亲的遗照前，小声地啜泣。为了不要让母亲操心，成豪从小就非常懂事，学校的考试也总是名列前茅，毕业后找到了一份安稳的工作。可惜，还没来得及好好地孝敬母亲，她就突然被诊断出患上末期肺癌，不到一年间就走了。
往年，一家三口来祭拜父亲的时候，成豪都不太记得龛位在哪里，是母亲引领着两兄弟；如今，成豪却很自然地走到了父母的龛位面前，将迷你折叠桌设置起来，又将两盒饭和咖啡乌整齐地摆放着。当一切都准备好以后，成豪怅然地望着父母亲的照片，视线开始模糊，几滴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他摘下眼镜，用袖子抹干湿润的双眼，又拿出一张湿纸巾，小心地擦拭着两个龛上的照片和文字。他这才发现，弟弟竟和父亲长得几分相似……
“豪，你弟弟只是一时犯错，你原谅他吧。妈妈不希望走了之后，还看到你们这样。”
成豪想起妈妈在病床上，曾喃喃地说道。
不知从何时起，弟弟便无心读书，开始和一些猪朋狗友搞上关系。母亲曾苦口婆心地劝告过弟弟，作为兄长的成豪也曾严厉地训斥他。不料，弟弟反而变本加厉，甚至偷走了母亲毕生储蓄，拿去所谓的“江湖救急”。成豪不顾母亲的哀求，宣布自己要和这个弟弟断绝所有关系。母亲去世前不久，弟弟所加入的私会党被政府一网打尽，他也被判坐两年的牢。母亲临终之前，弟弟曾被保释出来，跪在母亲面前失声痛哭。成豪的心里十分纠结，却始终不能原谅弟弟曾经欺骗母亲、欺骗自己。从那天起，他再也没看到弟弟。
此时，成豪突然发觉到灵龛两边的铁环里，插着几朵鲜花。
是谁？成豪暗暗吃惊，猛然地回头一看。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他的眼角处掠过。
“杰？”
“……”
“杰，我知道是你。”
“哥？”
成杰缓缓地转过身，以诧异的眼神看着成豪。和两年前相比，他明显瘦了很多，脸上也多了几分沧桑，反而比哥哥看起来还要老。
四目相对之际，成豪突然一个健步地走向成杰，将他紧紧地拥抱怀中。两兄弟紧偎在彼此的肩膀上，眼泪夺眶而出，久久不能言语。
此时，一道阳光破云而出，照在了母亲的笑容上。
林高评语
弟弟后悔自己的行为对不起母亲，哥哥顾念到母亲临终的嘱咐，也就原谅了弟弟的过错，兄弟俩的行为很可取。兄弟俩和好如初的场景设置在祭拜父母亲的灵龛前面，这个安排给兄弟俩的行为增添了亲情伦理的份量。结束时阳光照见母亲的笑容，这一笔很好。
（本文首发于《源》167期，文章版权归新加坡宗乡会馆联合总会《源》杂志所有，未经授权请勿转载使用，欢迎朋友圈分享。欲阅读更多《源》杂志文章，请扫描以下二维码，注册成为《源》杂志会员，即可阅读更多精彩文章。为感谢读者支持，即日起只要注册账号，便可享有一年的免费电子版杂志订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