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广祥:即本号小编,1968年生。长相丑陋,智力一般。草民一棵,教师一枚,现供职于丁沟中学。
拜读了本土作家卞阿根先生的两篇力作《山芋砧肉》《山芋丝儿面》,倍感亲切。山芋砧肉、山芋丝儿面,我都没吃过,味道如何,不敢妄加揣测;但山芋是吃过的,过去吃过,现今还吃。我小时候吃山芋,是不得不吃。那时,根本吃不到什么米,一天三顿几乎都是粥,早晚糁儿粥,中午菜粥,上学都是带着一肚子的粥去,一路上都能感觉到肚里的粥在浪打浪。除了稻子麦子,生产队种植的山芋似乎异常地多。记得爷爷给队里翻耕已经筑过山芋的田,右手抓扶着犁,左手牵着牛绳,边走边吆喝。我跟在后头,挎着一只竹篮子,紧盯着翻过的泥土,也总能再拣拾些山芋。除了分给各家各户一些山芋,队里还留着若干。山芋怕冻,一冻易坏,怎么办?生产队就挖一个地洞,把山芋全存进去,再塞进去些稻草。据说,熬过一个冬天,山芋会更甜。山芋可以当水果吃。饿了时,洗一个,或干脆在衣裳上擦一擦、蹭一蹭,把表皮泥土擦净了,张口就咬,咔哧咔哧,那个蹦脆劲儿,够爽,再细嚼慢品,满口生津。生山芋有浆汁,滴在衣裳上眨眼就变成褐色,很难洗掉。那也不管了。最主要的吃法,自然是烧山芋粥了。山芋能当饱,吃上几块,饥肠辘辘的肚子就塞足了。碰到那些比较粉的山芋,好吃,但难以下咽,到了喉咙那儿似乎就滑不下去了,吃得脖子伸伸的,待到滑下喉咙了,赶紧再喝口嫩黄的粥,润一下喉咙。山芋皮不好吃,剔开,随便一甩,狗子或鸡子冲过来替我吃了。农家还会切些山芋片子做干粮。叶黄了枯了时,阳光灿烂得如同钻石,将山芋切成薄片,摊在篾席子上晒。晒干了,可以摆很长时间,摆到冬天,摆到过年后开春。当然,时间摆长了,山芋干子也会上霉,霉斑星星点点,似黑又绿。山芋干子可以干吃,韧劲十足。我们是能吃得动的,爹爹奶奶就吃不动了。他们怎么吃呢?用来烧粥。对我们这些孩子来说,最美味的吃法是炕山芋。拿上一两只山芋扔入锅膛里,先用火烧上一会儿,再用泡灰盖得严严的。过上一段时间,闻到山芋的焦香味了,赶紧用钳子搛出来,或者用耙子扒出来。此时山芋的外皮已经皱了、发焦了,很烫手。但我们已经等不及了,不怕烫,也不怕脏,两只手来回急速倒腾着山芋,还呼呼呼地用嘴吹。等到不过分烫的时候,急吼吼地剥开散发着热气的焦皮,吞咬那软软嫩嫩的肉——比真正的肉还好吃!黄橙橙,香喷喷,色香味俱全,吃得浑身暖和,心花怒放。吃完了,意犹未尽,再用舌头舔舔嘴角。此时,手是黑的,脸也是黑的,俨然是黑猫警长了。大人嘿嘿地笑,嗔骂一语:“看你这个死型样子哦!”而后带着孩子洗手擦脸。儿时的炕山芋,给灰暗日子添了一缕光,暖了孩子们的小世界。如今,每每到了冬天,街头也会飘来炕山芋的味道。一只硕大油桶改装成的炉子,燃了红红的炭火,山芋一块块架在炉壁上,让炉火慢慢地燃烧,炕熟的山芋散发出诱人的香味。但我只买过一二次,虽然依旧好吃,总觉得缺乏些许过去乡间山芋那份淳朴纯正天然的香味。也许,我们失去的不仅是熟悉的香味,更是一种环境与氛围。山芋曾经丰满了饥饿的年代,撑饱了瘦骨嶙峋的生命。如今,我们跃进了富裕的肥美春光,山珍海味也已不再稀奇,但到了收获山芋的时节,我仍然会买一些山芋(多是山东产的大块头山芋)。我母亲说,她已经不想吃山芋了,被过去吃山芋吃怕了。我倒是有山芋情结,不怕。一来,毕竟偶尔吃吃,不是整天累月吃,不会倒胃口;二来,山芋的确是个好东西。从科学的角度说,山芋富含很高的营养,还是有名的抗癌食物。当然,山芋也不宜多吃,多吃会胀气易放屁等。“吥”,响屁;“嗤”,闷屁。山芋屁臭名昭著。还有一种说法:一斤山芋三斤屎,回头望望还不止。红薯含有大量膳食纤维,在肠道内难以被消化吸收,能刺激肠道,增强蠕动,故而便多。朴实无华乃至丑陋不堪的山芋,如今某种程度上竟也成了稀罕物。特别是吃惯大鱼大肉的城里人,偶一尝尝,砸咂有声。酒店酒桌上也时常见着山芋了,是为农家三宝之一。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世间万事沧桑,如一场梦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