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马上就会开放,走上我们的餐桌)
春分过后,蒲公英、王不留、野芹菜、荠菜、茵陈等等野菜,都已经叶糙骨硬,入口没了早春的鲜气。别急,你把眼睛从地上转移到半空,枝尖上的蔬菜扑棱棱展开来,好像就是专门来满足我们的味觉的。
柳楝桑槐梓,杏榆桃李椿。攀树摘芽儿,树下捡花儿,拿回来稍一拾掇,就能把春意布满餐桌。
柳芽焯水,做春卷,清甜细嫩,真正一枝春;槐花和面,烙春饼,芬芳四溢;飘零的杏花、桃花,细心捡来做酱,要色有色要味有味;榆钱蒸饭的味道,能品咂出泉水的透明;椿芽呢,味道是芳烈的,吃法是素淡的,凉拌就能香气熏熏。
那高高大大的香椿树啊,枝丫伸在半空,枝尖挑了一小簇一小簇的芽芽,毛茸茸,红得发紫。张晓风说,“仿佛可以看见一股血液喷上来,把每片嫩叶都充了血”。红芽芽,渐变绿芽芽;芽芽的间隙里,是蓝莹莹的天。几朵白云,闲散地游,几只黑鸟,石块一样投过,拍拍翅,漏下几滴鸟鸣。这真是天然的画儿啊。
好吧,香椿芽摘回来,凉拌,炒鸡蛋、做香椿酱、炸香椿鱼儿,都是很容易,又很美味的。
吃芽,吃花,吃这来自天空的菜,便吃进了简单明朗、暖洋洋的幸福。
在这时候,还可以捡回一些杜梨花,学名叫做“棠棣花”的,回来做梨花酱。吹弹可破的花,清洗时,真舍不得揉搓呀。漂洗晾干,入开水锅,加白砂糖,加柠檬汁,搅拌熬煮,沸个透彻。关火,入瓶,淋淋漓漓的饱满中,看得见瓣瓣梨花宛然。那种薄俏,那种肉粉,真叫人怜惜。
桐花也开了。桐花站位高迈,一开放,就撒了丫子,在天空跑得没边没沿。打一些桐花来,包饺子吧。猪肉末儿里磕一枚鸡蛋,细碎姜末,一捏青盐;搅吧,搅到起腻。在它们彼此融合渗透的时间里,将桐花入开水里打个滚儿,捞出晾凉切碎。再来一小把儿红根儿韭菜,也切碎。桐花碎、韭菜碎都搅进猪肉里,撒盐,撒芝麻油。搅匀。然后呢,皮儿要擀薄,馅儿要多放。沸水里的桐花饺,载浮载沉,粉绿透明,有一种花朵的仙气儿;然而,一咬一个五彩横截面,又有黄梅调里男耕女织的俗世幸福。
清明后,花椒树冒芽,疯得不成样儿。花椒芽,清炒好吃,凉拌也好吃。凉拌,一点盐、两滴麻油,足足矣;入口脆中带嫩,香鲜清秀,三秒三回味。若能磕上一枚又大又青的鸭蛋同炒,真是入眼翠碧,未得其味,色已夺人。若用花椒芽拌馅儿包饺子,呀,一只饺子就是一囊春意思。
(花椒芽)
明前花乱开,北地可吃的花连篇累牍。我的偶像苏轼,爱饮;擅长拿花儿来酿酒。那时他被贬定州,常将松花、槐花、杏花一起蒸,密封后酿酒。在《中山松醪赋》里,他说到这个方子:一斤松花不可少,八两蒲黄切莫炒,槐花杏花各五钱,两斤白蜜一起捣。我想,那三种花并非同时,那么该是干花儿。采摘、晾干、保存,等原料凑全,才能动手蒸制。这足见他对春天的耐心。
(云南人爱吃那的白色杜鹃花)
物质生活里,我们免不了沉陷,想要这个想要那个,累累坠坠弄回来,堆满了屋子和心房。可不多久,要碎的碎了,要旧的止不住地旧了;以前喜欢的,也慢慢失去兴趣了。
可是花儿芽儿,年年有,日日新,月月新。从形而上的精神到具体化的物质,让你心清气爽,永远好奇,且幸福感满满、满满滴。
细腻 灵动
温暖 阔厚
悠悠茶香相伴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