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话
宁波老话，细细考究，很有意味。
举几个常挂在嘴边的几句作例子：“只有自家拿得起，不怕别人看不起。”说的是，要自强不息。“心越急，柴越湿。”说的是，办事不能急躁，否则事倍功半。“大头等不来，小头眼不开。”说的是，人不能好高骛远。“滰面滰一鼻头梁，揩桌揩一桌中央。”说的是，做事不周到不细致。“眼睛大只小，东西样样要。”这是笑个别人的贪婪无边。
老话又讲：“依官法，要打煞（注一）；听佛法，要饿煞；照医法，要吓煞。”怎么办？宁波人别有一种办法与自信：“脚脚踏在路中央，不怕路翻鲞（注二）。”宁波人还有自己的精神胜利法“三譬”：如果做事失败、财产受损，就会说：譬如掉落（遗失），譬如偷起（被盗），譬如揔起（失窃）。往往莞尔一笑后，又轻松上阵了。
宁波老话是宁波文化的结晶。那么，宁波文化是什么？窃以为，浙东学派是它的集中代表。
浙东学派的核心思想是经世致用，提倡将理论应用于实际，解决社会问题；主张义利并举，提倡正义、注重道德与追求利益一样重要，这是对儒家学说的重大突破；主张工商皆本，是对历代重本抑末政策的颠覆；主张兼容并蓄，反对狭隘的学术派别之争……
浙东学派可圈可点的重要思想有：一、公私观念。浙东学派认为，“公天下”就是能使老百姓“各得自私、各得自利”的天下。二、经济观念。历代封建统治者都“重本（农业）抑末（工商业）”，明清时期的统治者变本加厉，规定“各守其业，不许游食”，严禁弃农从商。浙东学派以“切于民用”为标准，揭示了“工商皆本”的合理性，为发展商品经济提供了思想武器。三、富民观念。浙东学派主张民富先于国富，反映了新的时代气息。四、义利观念。浙东学派反对空谈义理，主张义利统一。人应尽其所能为社会服务，但社会对个体的地位和权利也不应漠视。这就基本上确立了与商品经济发展要求相一致的义利观。
这种公私观、经济观、富民观、义利观，三四百年来对浙东社会有着深刻的影响，世代相传，庶几已成宁波人的文化自觉，而强调个性、个体、能力、功利、注重实际，也成了宁波人文精神的重要表征。
见微知著，从宁波老话中体味浙东学派的精髓，何尝不是一件赏心乐事？
（2024年07月30日）
注一：煞，读音为shā，shà，意思为极，很。如，～费苦心；急～。shā，同“杀”，同“刹”。
注二：鲞：鱼鲞，剖开晒干的鱼制品。晒制中，剖开的鱼要翻来覆去晒。这话的意思是，脚在路中央，路如翻了也不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