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庆
申弓
听说D发了。
D发了,最高兴的莫过于她的B老师了。几个月前,D还为集资建住房找过B老师借钱呢。B老师一直都在为那次帮不上她的忙愧疚着。这下好了,D终于也小康了。
适值A学校五十周年校庆。现在的学校,特别是乡下的中小学校那破败景象是可想而知的。地方上都这么说,漂亮的是庙堂,堂皇的是税堂,崩烂的是学堂。
A学校更是典型。
当年的A先生,不惜拿出自己的一座小围城,创办这所学校,在地方上颇有口碑。为此,土改时划分成分,乡亲们给他那本来可以定作地主的划低了两档,定了个中农。
有道是铁打的学堂流水的师生。A先生早作古了,A学校的老师换过了一茬又一茬,学生也走过了一批又一批。
这一年,B老师来了。
这一年,D同学也来了。她在七三一一班,他正好是这个班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她还是这个班的班长。
纵然这座学校是一座固城,纵然每一届师生都在修缮方面作过不少努力,但毕竟是五十多年了嘛,哪有不旧不坏的?
当年这座小城,用作学校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它四面是灰沙筑就的城墙,东西南北四个门,其中东门为正门,有个颇具规模的两层门楼,是个标准的南方小城池。在它经过的几十年岁月中,曾鹤立鸡群于地方,到了现在,已经经受了五十年的风雨侵蚀,纵使是铁打的,也锈蚀得百孔千疮了。
因而五十岁的生日,也正是动员社会各界集资修缮的时候。都什么时候了?还一直使用那民国时期的古堡式的校舍,说什么也应该有幢窗明几净的教学楼了吧。
谋划者动了一番的心思,按国家拨一点,地方出一点,个人凑一点的“三个一点”精神。校方以及乡领导虽然奔波了半年之久,所筹资金还缺近半,便不得不利用学校大庆之机,向有能力的校友伸出求援之手。
在拟请归校校友时,大家根据这原则提供名单。前几届曾有几个同学成了大款,曾当过他们老师的老师,争先恐后地提出了名单,要他们捐个万儿八千。提名时,似乎任过他们老师也有一份荣耀。
B老师也想过,兴办教育,功在社会,功在后代,认为D同学是可以捐的,就给她报上一千吧,太多怕不实际。要说对学校的感情,她那时是班长,并且在校时已加入了共青团,还是他B老师亲自培养的。可以说学校对她不薄,老师对她有恩,论实力,她也没问题,不是说她发了吗?这区区一千元!
“有把握吗?”校长不无关切地问。
“应该没问题。”B老师几乎是拍了胸膛说。
B老师出动了,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间,B老师来到了D的公司。说是公司,其实就是她营业档口。
师生见面,因为熟悉,没有多少的客套。不巧这天的生意冷清得令人心慌。
“生意还好吗?”
“您看吧。”
B老师举目望去,偌大一个餐厅,只有靠门旁的两张桌子坐了人,其余空荡荡的。
B老师心里一格登,还是眼见为实,传闻多是靠不住的。
说话间,服务员端来了一碗米粉,上面铺了层肉片和青菜,容不得B老师说“我已吃过”,一双卫生筷已递到了他的手上。
“阿D,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来是要告诉你,X月X日是母校五十周年校庆,请你回去参加庆典。”
“好,到时我一定到!”
吃完米粉,B老师要走了,至于一千元的捐款,他始终开不了口。
校庆如期举行。D却因临时有事,没有到会。
会后,她却收到了一份精美的谢柬及一份校友通讯录,在她的名下注上了捐资1000元,并说明已刻了字凿了碑。
她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心里说:B老师,你这是何苦呢?
《红豆》2018年第六期
《微型小说选刊》2018年第16期
作者简介:
申弓,原名沈祖连,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广西小小说学会会长,中国小小说金牌作家。已出版小小说集《申弓小说九十九》《做一回上帝》《母亲的红裙子》《广西作家丛书.沈祖连卷》等18部,曾获第四届广西文艺创作铜鼓奖,第四届中国小小说金麻雀奖,蝉联十一届中国微型小说年度奖以及十届广西小小说奖。有作品被译成外文发行到欧美及东南亚等地,并入选日本及土耳其等大学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