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杨箕村旧改血泪史：一场“内战”和一笔糊涂账
2024-10-29 23:00
海南
2016年10月2日晚，广州杨箕村锣鼓喧天，一场大型回迁盛宴正在举行。1500桌宴席，密密麻麻铺满了杨箕村的主干道，超过12000人同场吃饭。看着如此喜气洋洋而又充满视觉冲击力的场面，不知情的人也许很难想象，就在三四年前，同样是在杨箕村这里，截然不同却又同样震撼的对抗画面，几乎每天都在上演——钉子户家里被断水断电，房子四周被挖出一条“护城河”，还有人因为接受了央视采访而被暴打，甚至还发生了一起村民跳楼的悲剧。说起广州的城中村改造，杨箕村的故事绝对让人唏嘘不已。很多人可能都不记得了，在广州这样繁华的大都市里，竟然上演过这样一出村民与资本、人与制度的正面碰撞。十年前的杨箕村，四周是现代化的高楼大厦，而脚下却是一片废墟，似乎所谓的城市发展，就是要碾压一切。杨箕村，位于广州最核心的越秀区，曾有着36条大街、123条小巷和9处祠庙，属于绝对的黄金地段。然而，这片土地上的命运，并不如它的地理位置那样显赫。2009年，杨箕村改造正式被提上议程，拆迁的钟声响彻村子，没人料到，这并非村民们翘首以盼的改头换面，而是一场充满对抗的漫长斗争。猎德村的改造成功，让这种由开发商出钱、村集体出地的模式，成为广州许多城中村改造的首选，杨箕也不例外——一方面相当于卖掉祖祖辈辈留下的土地，在情感上让他们很纠结；另一方面，杨箕所处的地理位置十分优越，土地价值巨大，与其拱手让给开发商，自己只能占利益的小头，不如村集体筹钱，自己“当家作主”。因此在改造初期，有不少村民是坚决反对复制“猎德模式”的。在他们看来，杨箕村完全可以依靠自己的经济实力，来完成旧改的目标，而村集体之所以选择和开发商合作，显然有“被收买”之嫌。到当年8月中旬，矛盾越来越激化，村民们一度聚集在村口，要求村委会公开账本，重新选举村委，甚至要村干部公开自己的私人物业。但村委会给村民的回应，却是一份没公章、没签名的《财务收支情况表》，上面充斥着诸如饭堂一个月花了四万多、村干部招待费高达二十几万等含糊不清的可疑项目。村委会的意思很明确——而看到这份糊弄人的账单，村民们虽然气炸了，但最终似乎也无可奈何，因为正如时任村支书张建好所说：“杨箕村自己拿不出20多亿元改造资金，卖掉全部物业也拿不出。如果将村经济联社的全部物业抵押给银行来贷款改造，贷款怎么还？利息怎么还？什么时候还得清？”2010年，经过了漫长的村务清查、前期动员、意见征询、方案修改，拆迁补偿方案终于公布，村里大多数人还是签了字，同意卖地搬迁。到了7月1日，只剩18户没有签字。但拆迁的钩机已经等不及了，当天就开进了杨箕村。随着村徽雕塑的轰然倒下，很多人以为，杨箕旧改的扯皮已经结束，但实际上——2011年，杨箕村的土地被拍卖，唯一符合条件的竞标者只有富力地产，于是它直接以不到5亿的底价，就拿下了这片黄金地块。富力的加入，给杨箕村的改造注入了资金保证，但这并不意味着，所有村民的拆迁愿望从此就安稳了，毕竟对于开发商而言，利益最大化才是目标——在已经签约的村民看来，也是如此。但从留守户的角度来看，之前还一起在村口抗议的同村同胞，转眼就妥协签字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背叛”。为了逼迫留守户就范，开发商和村委会采取了一系列手段，包括断水断电、挖沟断路，甚至是用气枪射击窗户、黑社会恐吓等。而有的村民为了保护自己的房子，甚至在家中囤积了燃烧弹。然而，这又不是以往那种常见的拆迁案例，因为有不少搬走的村民，也加入到了开发商和村委一边——拆迁进展也因此变得异常缓慢，回迁日期从原定的2014年，变得遥遥无期。那些搬走的村民，有自己的难言之苦——有人等回迁等得老人去世了，有人要忍受高房租和搬迁的不便，还有人的孩子上学成了大问题——村民们昔日的邻里情谊，在这场拉锯战中一点一点崩塌。而留守户们的精神，也在拉扯中消耗殆尽，有人选择了妥协签字，有人坚守阵地，还有一个人，走上了绝路。2012年5月，因为产权问题而成了留守户的村民李姐，在经历了莫名拘留多日、回家后自家的三层半小楼被拆之后，选择了从附近的一栋小楼上一跃而下——2013年，最后两户留守户签下了搬迁协议，杨箕村拆迁尘埃落定。可是，这样的胜利并没给村民们带来任何喜悦，那些几十年的邻里关系，早已在这场对抗中土崩瓦解，原本和睦的村庄，如今只剩下瓦砾与废墟。新的高楼会在这片土地上拔地而起，村民们也将以新的身份融入城市，但那些曾经的邻里情谊，那些带着温度的村庄记忆，或许已经无法重塑。2016年5月，新杨箕村正式建成，等待了七年之久的杨箕村民们，终于得以回家了——2016年6月，第一次走进自己新家的姚姐，还没来得及开心，就发现了问题——此后，各种房屋质量问题层出不穷，刚结束完“内战”不久的杨箕村村民们，这次把矛头对准了开发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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