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鲁法学院教授Amy Chua凭借自己的自传体育儿作品《虎妈战歌》一书，让“虎妈”一词激起全美的激烈争辩。在她看来，严苛教育是中国的传统模式，也是华裔孩子包括她的两个女儿如此成功的秘诀。
不过，十多年过去，经历过人生脆弱的她改口了。她并不后悔写下这部饱受争议的作品，但她开始后悔自己对女儿的残忍，后怕自己的方式或许会令家庭分崩离析。
全文共 3001 字
阅读约需要 8 分钟
“小时后，我爸送我去打乒乓，他会送我去每一场训练，每一场比赛。赛前他都会给我打气，但亚洲父母总是过于诚实，这打气听起来就像侮辱。
他说：‘万成啊，万成啊，你要好好打听到吗？虽然你很慢，很弱，很差劲’。
说完他转身就走。”
美国的华裔脱口秀演员Jimmy Yang在一段脱口秀中，极度调侃了自己的成长经历，他认为亚洲家长喜欢用“羞辱式”教育来养育孩子。
Jimmy的段子引得全场爆笑，但对于亚洲听众而言，难免笑中带泪。一些网友在视频下纷纷表示，自己也经历过类似的教育方式。我们耳熟能详的传统文化如“棍棒出孝子”“不打不成器”，也透露着类似的育儿理念。
到了今天，大部分中国和亚洲家长已经开始摒弃这些“落后”的育儿体系。但在美国，反而有许多人在追捧这样的教育方式。
震撼美国的“虎妈”
耶鲁大学法学院的教授；律师；作家；两个女儿的妈妈——这些头衔哪一个更有分量？
对于蔡美儿（Amy Chua）来说，是“妈妈”。正是她，让“虎妈”（Tiger Mother）这个词风靡美国。
2011年，当时48岁的蔡美儿出版了自己的自传《虎妈战歌》（Battle Hymn of the Tiger Mother），一时洛阳纸贵。目前，该书已被翻译成30多种语言，全球销量突破500万册！
▲Amy Chua在2011年出版了她的自传体育儿作品《虎妈战歌》
她在书中记载了她对两个女儿“魔鬼式”的严苛教育，先看看她为女儿16岁以前制定的家规里不允许做的事情：
1、夜不归宿
2、拥有玩伴
3、在学校里参演戏剧
4、抱怨不能在学校里演戏
5、看电视或玩电脑游戏
6、选择自己喜欢的课外活动
7、任何一门功课的学习成绩低于“A”
8、在任何科目上不是第一名（体育和戏剧除外）
9、玩钢琴或小提琴外的乐器
10、没有练习钢琴或小提琴
光看这些就够让人窒息了。如此“虎”的严酷教育从孩子牙牙学语时就开启了。
大女儿Sophia，18个月大就开始学认字母表；3岁阅读《小妇人》这样的名著并开始学钢琴。
小女儿Lulu也从3岁被要求学小提琴，每次练琴都是3小时起步，不练？那就拖到室外去冷静一下。练不好？那就眼睁睁看着心爱的玩具被捐掉，以后也不要想圣诞礼物和生日派对之类惊喜的了。
学习成绩必须拿A，第二名都不行，不然就每天做上千道习题，直到拿到第一为止……而这些只是蔡美儿“虎妈”教育的冰山一角。
她手执教鞭督促孩子学音乐的形象大大震撼了美国人。《时代》杂志将蔡美儿放进2011年全球影响力百人名单里时，评书语是这么说的：
“她写的《虎妈战歌》带来了一场火焰风暴。当一个国家举国对一件事情反应强烈时，你就会知道，这件事情触及了他们的神经，蔡美儿做到了，她戳到了我们的痛处。她质疑我们养育孩子的方式，质疑我们的孩子的学术成就，质疑今天我国是否有能力与别的国家竞争。”
《华尔街日报》甚至对此评论：“上一次引发如此大规模的讨论，还是苏联抢在美国前发射第一颗人造卫星的时候。”
中国特色的羞辱式教育
打那以后，“虎妈”在英语世界就成为形容严格、要求极高的母亲的俚语。
甚至，还衍生出了“虎式教养”（Tiger Parenting）的概念，如《维基百科》所列，虎爸虎妈是一种严格的养育方式，父母为确保子女成功而投入大量精力。具体来说，虎爸虎妈会督促子女取得高水平的学业成绩，或在音乐或体育等高地位的课外活动中取得成功。
这个词还传回中国，成为我们耳熟能详的说法。
之所以说“传回”，蔡美儿本人即认为这是中式教育的传统模式。
蔡美儿出生于美国的伊利诺伊州，她的父母都是华裔。这样的家庭氛围与生活经历，让她产生了与严格要求的教育理念。连蔡美儿自己都承认，她从自己父母那里学到的中国传统育儿法“至少可以说是非常残酷的”。
她的书的第一章就以“中国母亲”为标题。她写到：“很多人好奇为何中国父母可以培养出如此成功的孩子，好奇这些家长做了什么才能制造出数学天才和音乐大师，好奇这些家庭内部是怎样的，以及他们自己是否也可以复制这些经验。好吧，我来跟你们解密，因为我已经做到了。”
小女儿 Lulu 7岁的时候没法完成一首复杂的曲子，蔡美儿就威胁她说，四年内不给吃午饭、不给吃晚饭，取消圣节日礼物，取消生日派对……在母亲的威胁下，Lulu 很快就掌握了这首复杂的曲子。
除了威胁，蔡美儿也经常“羞辱”自己的孩子。在一场晚宴上，她像往常一样批评着自己的孩子。蔡美儿便直接告诉宾客，自己的孩子是“垃圾”。在场的宾客纷纷惊讶于她残酷的用词，一位宾客甚至因为太为她的女儿难过，以至于泪流满面，不得不提前离席……
虎妈教育方式强调纪律、坚持和追求卓越，但也因其过于严格和强制性而备受争议。许多人认为这种方式可能会给孩子带来不必要的压力和焦虑。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被称为“地球上最糟糕的母亲”，她的女儿们则被称为“西方世界最受虐待的儿童”。
然而，在她的孩子们长大之后，却又越来越多的人赞成她的育儿方式。因为在她严格的教育下，两个女儿如今都有了良好的发展：大女儿Sophia 14岁就登上卡内基音乐厅演奏。她后来毕业于耶鲁大学法学院，如今年仅30岁，就在华盛顿担任军事律师。27岁的小女儿Lulu也以优异的成绩从哈佛大学毕业，在纽约一家精英律师事务所实习了一年之后，如今她已经在迈阿密开始了自己的律师生涯。
那些批判过蔡美儿是一个失败的妈妈的那些人，全部都哑口无言。
“虎妈”不虎了？
当年，蔡美儿是一个典型的“虎妈”，坚信只有通过极高的标准和严格的教育方法，孩子才能成功。她曾以斩钉截铁的方式塑造女儿们的生活，不断鞭策她们要追求卓越，忽略了与女儿们的情感联系。
但五年前的一次生命危机改变了一切。蔡美儿患上了憩室炎，她的健康急转直下，生命垂危。医生在她的身体插入了8根管子，其中一根甚至直接插入了她的心脏瓣膜。她几乎丧命于此，但最终幸运地获得了一次新生。
在漫长的康复过程中，蔡美儿有了时间反思自己的人生和教育方式。她突然明白，如果她在医院里失去了生命，她最后悔的将是从未对女儿们表达过自己的真挚情感。她意识到，尽管曾经用强硬的方式引导女儿，但她们拥有着无限的潜力和才华。
在最新的一份媒体采访中，她告诉《每日邮报》：“我不后悔写这本书，但有那么一些瞬间我在想：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我的家庭会因此而分崩离析。”
“我仍然相信取得优异成绩会带来很多好处，我很高兴我给孩子们灌输了一种勇气。但我更后悔的是我对他们说的那些难听的话和发脾气。”
这次重病使她的价值观发生了根本性变化。蔡美儿开始更加理解人们对她过去教育方式的争议，她明白到每个父母都会迷茫，即使最好的父母也不例外。她决定改变自己，不再过度干预女儿们的生活。
渐渐地，她放手让女儿们独立成长，不再像过去那样强调完美。女儿们感受到母亲的变化，开始更积极地联系她，寻求生活和职业上的建议。这次生命危机让她们之间的关系更加亲密和坦诚。
问起现年27岁的Lulu对自己童年的感受，她答说“喜忧参半”。
“和很多人相比，我的童年可能没有那么无忧无虑。我失去了童年的纯真，失去了快乐和好奇感，我肯定感受到了很大的压力。但我确实认为好的方面多于坏的方面，如今我为我的父母和我自己感到骄傲，虽然我也绝对相信不一定非要这样做。”
Lulu在大学里见到许多人都经历过冒名顶替综合症，这是一种人们怀疑自己的技能、才能和成就，并对被揭露为冒名顶替者有持续的内化恐惧的心理，而从小有着被虎经历、清楚知道自己的付出和牺牲的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因为我已经准备好了，也因为我妈妈。”
不过，她也承认从母亲那儿“独立是一种解脱，即使是像睡懒觉这样的小事，对我来说也很有疗效，因为我觉得自己正在成为一个独立的人。”
如今的蔡美儿不再是那个坚定的“虎妈”，但她认识到，过去的教育方式虽然严格，但也为女儿们带来了成功，恰如当年她在书中写到：“虎，是力量和权力的生动象征，通常会让人产生恐惧和敬意。”
但随着铅华洗尽，她学会了更多地表达爱和支持，这使得她与女儿们之间的纽带更加坚固，共同面对生活的挑战。
本文作者：Andrea Zhou
圣路易斯大学高等教育博士候选人、INTO项目学生事务主任
通过在中国和美国大学15年的工作经验，系统参与中美教育系统比较，专注研究解决留学生在美国留学中遇到的不适，以及在美留学生的学校参与度理论和职业发展模型。
互动话题
你如何看待虎爸虎妈？欢迎私信我们分享你的看法！
更多精彩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