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庆︱流浪猫
2022-08-17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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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皆有灵 猫生似人生家乡有一种传说：猫能够看见鬼魂，若一只猫朝人莫名大叫，尤其在除夕之夜，那便是不祥之兆，撞见猫叫的人或许被鬼魂附体，定会遭遇不测。虽然未曾亲历此事，但深受乡俗影响，总认为猫不算吉祥之物。尤其，猫有着幽灵般的神秘绿眼，仿佛从灵魂深处发出的清冷叫声，柔软妖娆的身段，每个细胞都散发着一股蔑视人间的冷漠妖气，令人不寒而栗。倘若在四下无人的黑夜与之相逢，对视3秒以上，我就会吓得魂飞魄散，落荒而逃。唯我对猫深度厌恶、害怕，我家其他三位成员对猫却情有独钟。因为我反对养猫，他们便把对猫的满腔爱恋，寄情于院子里一群流浪猫身上，小宝尤甚。夏天的某个傍晚，我接放学的小宝归家，快到大厅门口时，小宝猛地蹲下身子，对着我做一个“嘘”的动作，极其温柔地把我扯弯腰，指着门口树荫下一只黄色的流浪猫，在我耳边轻轻地说：“妈妈，你看，一只短尾巴猫呢。”那只猫并不怕人，当小宝好奇地与之对视时，它也歪着头，眼神笃定安详地望着小宝。或许猫眼在白天没有放射出吓人的绿光，或许这只猫的短尾巴在向我示弱，或许有小宝在一旁壮胆，总之，平时见到猫拔腿就逃的我忍不住朝它多看几眼，第一次感受到了一只猫的温情与亲切。就因为走神多看了几眼，小宝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她抓准时机迅速对我展开攻势，用楚楚可怜地眼神望着我，委屈巴巴道：“妈妈，这只猫的的尾巴可能是被人打断的，好可怜，你给点钱吧，我去给猫买点吃的。”我的厌猫情绪被小宝精准瓦解，立即化成恻隐之心，小宝的心愿轻而易举地得到了满足。对于它为什么会尾巴短，小宝也臆想出了几种可能。她猜测：这只猫或许是与另一只猫打架所致，或许是被人为打断所致，或许是遭遇过某一场灾祸被重物压伤所致……总之，随着小宝对这只猫越来越浓厚的兴趣，给予它越来越多的关心，我对它也有了好感。每次回家准备进入大厅之时，都要左顾右盼地寻找它的踪迹。它若安在，便会心一笑；它若不在，便有几分牵挂。一次傍晚时分，我下班走出车库大门，突然发现一位戴眼镜的短发女子在给短尾巴猫喂食，她俯在猫的身旁，一边用手疼爱地抚摸着猫的毛发，一边温和地它喃喃私语，有如一位母亲在熟悉地爱抚自己的孩子。这番场景令我顿生疑窦，最不善搭讪的我，这次到底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好，你很喜欢这只猫吧？”女子抬起头，微笑着说：“是的，这只猫是我养的，丢了好久，没想到在你们院子里遇到了。”我欣喜道：“真巧啊，我家孩子也特别喜欢你家的猫呢，常常给它喂食，这只猫的尾巴怎么这样呢？”看到这只猫终于找到家，心情格外好，有了如释重负的轻松。小宝得知这个消息，却有些失落。院子里的爱猫人士很多，我无从知道具体数字。但是，从院子各个角落每天散落的富余猫粮来估测，这个数字应该非常可观。聪明的猫儿感知到了人类的善意，开始呼朋唤友，流浪猫从一只，两只，三只，慢慢形成了群体规模。粗略观察，院子里至少有四只流浪猫。或许短尾巴猫曾是家猫的缘故，它不仅不怕人，还有几分黏人。而其它几只流浪猫，应该是货真价实的野猫，它们天生机警，眼神戒备，总用一副审视的姿态傲骄地瞪你几眼，尔后便霸气地迅速奔向远处。每次觅食之时，它们总要等放猫粮的邻居们走了后，再四下张望，确保周围安全，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这时，它们全然没有野猫那种狂放不羁的野性。我暗自发笑：原来猫并非妖，其实没有想像中的可怕，它们也怕人啊。这只大黑猫像极了《妖猫传》里那只猫，它们有着相似的体型，相似的毛色，相似的眼神，这使我产生一种神秘的联想，总认为它的躯体里也隐藏着某个经年未死的灵魂，与它对望，就仿佛是在穿越时空与某个久远的灵魂对望，仅望半眼就心有余悸，立刻转头逃离现场。小宝却一点都不害怕，对于我怕猫这种行径，她大为不解。大黑猫是一只母猫，曾在一个冬夜产下一窝小猫，这可忙坏了院子里的爱猫人士，猫妈妈月子期间，院子里猫粮随处可见。那段日子，小宝也常常拉着H先生去投放猫粮，父女俩早晚谈论的话题，都围绕着猫妈妈与猫崽崽，对猫的热爱似乎已远甚于我。这只大黑猫可能身为雌性的缘故，也有着极强的警惕性和保护意识。以前，每次我俩在地下车库相遇，总是它在跑我在逃。自从它生完一堆猫崽后，不知是不是一孕傻三年使它反应变得迟钝，还是因为感受到了邻居的友好，它不再敌视人类，进而不敌视人类中的我，因母性相通相怜，我也不太害怕它了。总之，我们再次俩俩相见，并不相互逃避，而是相互谨慎地对望几眼后，我止住脚步，它伸着懒腰，然后各自慢条斯理地转身离开。当小宝与我同行，它不但不走，还当着我们的面大大方方地吞食地上的猫粮，任由小宝拿着手机从各个角度对它进行猫体拍摄。某晚外出归家，我将车缓缓停入车库。正准备下车，透过前窗，突然看到一只熟悉的猫影静卧在对面的车身上，仔细一瞧，居然是那只短尾巴黄猫。再次看到这只猫，内心涌动着几丝激动和热情，忍不住鸣笛向它示意欢迎，这突如其来的招呼声可能惊扰了它的清梦，它猛地昂起头，用力撑起上身，竖着耳朵，张大圆溜溜的双眼机敏地四下张望，没有看到什么危险，它又慢慢将全身舒展着，依偎在车身上，安然地紧闭双目。我再次恶作剧般地鸣笛，大约熟悉了这个声音，也认出了我，它并不慌乱，身子一动不动，只是惺忪地微睁双眼，懒洋洋地注视着车内的我，仿佛在劝慰我说：“这大半夜的，你能不能别闹呀，我要休息。”次日傍晚下班，我再次在车库口遇到了黄猫。它的主人一如从前，在温柔地向它投食，旁边还有她的伴侣和孩子。见我经过，她朝我微笑点头。主人叹口气说：“唉，不是，它就喜欢你们的院子，在家呆了几天，就忍不住又跑到你们这里来了。”这家人围着这只曾经属于他们的猫，眼里满是爱怜，也有惆怅。![]()
自此，我就看见这只黄猫，非常快乐重入院子里的猫群中。这猫群里，有一只是它的爱人，它们总是结伴同行，相互追逐，这应是它逃离家庭的理由。这多像一个长大成人的孩子，在外面的世界觅到了爱侣后，便毫不犹豫地离开了父母，大胆地奔赴另一场幸福。得以被动地、近距离地观察这群流浪猫的生活，这群猫并未像家乡传说的一样，给我带来什么厄运，相反，我对猫的恐惧，因它们得到某种程度的缓解。但是，我的深度恐猫症，能不能被这群流浪猫治愈，还无从知晓。有很多个瞬间，我也傻傻弄不懂，这群猫，它们到底算家养猫，还是流浪猫呢？黄猫的再次加入，黑猫崽崽们的茁壮成长，使得院子里的猫群不断扩大，我也数不清这个猫群到底有多少只，可以肯定的是，它们的生活看起来逍遥又自在。饿了，它们往车库门口那处邻居们固定投食点一走，便能享用永远用之不完的猫餐；累了，它们往车库一钻，随便找辆车就可安然入睡；想玩了，它们会溜到院子里，在绿树下小憩，在草丛里打滚，对着自己的影子嬉戏。天气太热太冷时，车库是它们的容身之所，每辆车子都是可供休息的床；车库也是它们的游乐场，它们从一辆车底钻到另一辆车底，好似在寻找只有它们懂得的宝物。很多次，我看见那只黄猫高高站立在车顶上，象一个君王般威严地迈着碎步，以居高临下的高贵气势，毫不畏惧地俯视着来来去去的人，仿佛在骄傲地宣告：这里，是我的天下！这样一个院子，这样一种生活，对于这群流浪猫而言，算不算得上猫间仙境，猫外桃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