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日子来,广州花地湾地铁站出入口在改造过程中,因设计造型和颜色酷似棺材引发热议。随后,该造型地铁口被连夜拆除,涉事公司选择相关四人降级、通报处理,并与设计单位永不再合作。
其实,如果该设计放在建轻轨的柳州可能完全没有问题,说设计灵感来自木棉花的花瓣,柳州市民还不乐意:别,灵感就要来自棺材。柳州人对棺材情有独钟。可惜,柳州轻轨声音大、雨点小,如今部分已拆除,棺材形的轻轨出入口怕是难以出现了。
传言,柳宗元被贬南蛮柳州后,不久即死去。他做了不少功绩,柳州百姓敬爱他,为他造了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从广西柳州运回山西永济,运输了几个月,开棺后发现遗体完好无损,依然鲜活如生,柳州好棺木的名声远扬。
后来,金庸在小说《鹿鼎记》第三十三回写道:“柳州盛产木材,柳州棺材,天下驰名。是以有‘住在苏州,玩在杭州,吃在广州,死在柳州’之谚。”另外一位武侠大家古龙也写“柳州牌”的棺材,《天涯明月刀》里,公子羽说:“那是口上好的楠木棺材,是特地从柳州运来的”;《边城刀声》第二部第九章:“拉萨城里最大的一家棺材铺叫‘柳州林记’”。自此柳州就成了棺材行业的天花板。
“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在中国民间厚葬的传统文化里,人们笃信相信,一口好棺材能保存尸首完好,让灵魂飞升极乐,仙寿恒昌,保佑子孙兴旺发达,福祉绵长。火葬推行以前,无论南北方,在农村的厢房里,往往都备着一口棺材。有的是老人在自己年老之后,为自己提前准备的;而有些甚至是从娘家陪嫁来的。确定自己死后能住进好棺材,与生前能享受豪宅,心理上的满足没有任何区别。故此,生前知道自己死后是否能拥有一口好棺材,成了无数人的一个心结。
不同于其他地方对于棺材的忌讳,柳州人民显然已经取得了一种唯物主义胜利。起初,柳州水陆交通发达、木材资源上佳,加之名人与墨客的宣传效应,让“死在柳州”与“住在苏州,玩在杭州,吃在广州”齐名。
大陆地区从1956年开始推行火葬。1956年4月27日,毛泽东、朱德等151位老一辈党和国家高级干部提出推行火葬,只保留骨灰,不留逝者遗体,简化殡葬方式,不建坟墓,由此拉开了我国殡葬改革的帷幕。1985年2月8日,国务院发布《关于殡葬管理的暂行规定》,首次规定在“人口稠密、耕地较少、交通方便”的地区推行火葬,并对不遵守该规定的国家职工实行处分。1997年,《丧葬管理条例》正式实施,开始在全国范围内推行火葬,柳州做寿木的手艺人生意一落千丈,举步维艰。如何擦亮“死在柳州”这块金字招牌是很多寿木手艺人必须面对的难题。
1941年出生的王菊来自棺材制作世家,祖上自明代起即从事棺材制作行业。土葬虽然被禁止,奈何柳州棺材声名在外,依然有不少客户(尤其是信仰丰富又多元的港澳台地区)希望为自己或家人寻找好归宿,到柳州求一副上好柳木制作的棺材。传统的棺材体积大,重,难以运销出去。王菊摸准顾客的心态——棺材寓意“升官发财”,萌生了把大型棺材改作微型棺材,做成工艺品的想法,开启工艺品小棺材的制作销售之路,成功把“死在柳州”转型到“升官发财”,形成柳州一大怪:礼品店里卖“棺材”。2010年,刚上大学的我到柳州看同学,逛商店,除却很像五花肉的石头,只记住各种各样的迷你小棺材。
年少时,我亦受“升官发财”寓意的影响。中考后,学校录取结果公布那一天,同学骑上二轮摩托车,载我到镇上去查看,路上遇上有人家出殡,这在乡人眼中是大忌讳,只能心里想着:谁看到,谁升官发财。
长大后,我不再相信“升官发财”的自我安慰,但依然有人对死后能有一口上好的棺材安顿自己着迷。
去年,我到武汉旅行。在宝通寺附近,遇上一位来自荆州的肖老伯,退伍军人。他有一个老伴,一个大龄未成家的儿子。他跟某位师傅学得一点占卜术,趁着年关人多,想摆摊多挣点钱。我与他交谈两个上午,知道不少秘密。
知道我是广西人,与我打听广西是不是出产好楠木,听说某位将军去世后,住进了一副上好的楠木棺材,很羡慕。
如今我查阅资料:1935年,曾任广州卫戍司令的陆军少将高景纯在柳州逝世。按照他的遗愿,其家人为他花费银元2000余元(当时一般知识分子的月薪不到10块银元,2000银元几乎就是普通人一辈子的积蓄),定制了一副特大号棺材,用的是一截重约1000公斤的大棺木,棺高1.33米,长2.33米,头尾刻有双龙戏珠和五囚捧寿等浮雕,华贵讲究,出殡时竟出动32人才抬得动,且葬器豪华贵重,轰动一时。据说,这副特大号棺材,成为柳州棺材史上最名贵的一具棺材。
我跟肖老伯聊得来,他告诉我,我三十八岁时会有大难关。我也告诉他,我回广西后,会打听哪里有好楠木,给他弄一副,他嘿嘿地笑。
这是我的另一个公众号,写律法、佛法和道法方面的趣事、轶事和大事,欢迎您垂爱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