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甡：文人与金石－米元章

文化 2024-06-09 16:00 陕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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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三希堂”法帖中的《中秋帖》，历来被认为是东晋草书的颠峰之作，董其昌曾盛赞此帖为天下书帖之首。当代书画鉴定研究认为，《中秋帖》是米元章对王献之书法临摹的杰作。米元章在有宋一朝及中国书法史上的贡献非凡，在书法上也自视甚高。徽宗曾对询当朝书家，米元章各以其人对曰：“蔡京不得笔，蔡卞得笔而乏意韵，蔡襄勒字，沈辽排字，黄庭坚描字，苏轼画字，……臣书刷字。”如此自信的米元章，却惟对自家身世讳莫如深。

史上有关米元章资料很多，却不尽实。翁方纲《米海岳年谱》中说：“米黻字元章，后改写芾。襄阳人，定居润州，是一作吴人。其先在宋初有勋臣信，黻五世祖也。父佐，字光辅，官武卫将军，赠中散大夫，会稽公。母阎氏，赠丹阳县太君。”米信《宋史》有传，与石守信等人并列开国元勋，原名海进，赵匡胤为其更名米信。米信本是奚人，吕思勉《中国民族史》中称，奚是东胡的一部，源出于鲜卑。蔡肇为米元章撰墓志铭中称：“自其曾高祖以上，多以武干官显。”米元章的父亲米佐是英宗的侍卫，母亲阎氏是英宗高后儿子赵顼（神宗）的乳母。高后先后以皇后、太后和太皇太后的身份，主政北宋30年，她也是影响米元章命运的重要人物。

米黻（1051-1108），字元章，41岁后更名米芾，自称楚国芈姓后人。米芾终身未参加科举，熙宁四年（1071），21岁的米黻以“藩邸旧恩”被授予秘书省校书郎、广东浛洸县尉（从九品）。自此与金石、书画结下不解之缘。五代十国时期，南汉王在广东建“药州”皇家园林，又遣囚远赴淮北江南运来巨石，按天上星宿位置列于园中，称为“九曜石”，此园又被称为“石州”。清乾隆时，翁方纲任广东学政，考据九曜石有米黻题刻，多年寻访，终于乾隆四十七年（1782）在广东布政使署东园找到，距米黻题留已过630年。

翁方纲在《粤东金石略补注》中说：“米黻题药州，其二段共一石，药州正楷25字皆米书。”九曜石有九块，米黻留下题刻在一块名为“笏石”的大石上，有“药州，米黻元章题”，共7字；左侧另一段题刻18字。继翁方纲任广东学政的翁心存（翁同龢父），在九曜石中又发现一块命为“仙掌石”，题有诗句：“‘九曜石’碧海出蜃阁，青空起夏云。瑰奇九怪石，错落动乾文。米黻，熙宁六年七月。”题刻31字，熙宁六年（1073），米黻23岁在任上。随后阮元于两广总督任上，经研究米黻年表，在所著《广东通志．金石略》中提出，“笏石”上只有7个字为米黻题刻，其它18字为14年后他人补刻，遂成共识。上世纪50年代，九曜石由东园迁回药园故园遗址，供人凭览。蔡絛《铁围山丛谈》记载：“江南李氏后主宝一砚山，……为米元章所得。”南宋楼钥《陈顺之灵璧石砚山》诗序言，研山上有米芾题刻：“南唐李重光故物也”等字样。米黻每到一处，每集一物，多有题刻，这也是古代文人的雅致。

宋代印鉴，得到皇家、官员、文人的广泛重视。朱琪先生认为，宋代是文人篆刻之滥觞。蒋易《图书序赠李子奇》说：“元章晋唐真迹有收附图书，文曰’米姓文玩’，后人竞并为秘玩、珍玩、清玩、清赏之印者，自元章始。”米芾有自用印100多方，经米芾收藏的古书画上，几乎都有米芾鉴藏印。米芾有题诗：“直裂纹匀真古纸，跋印多时俗眼美。”古书画跋印章，是米芾的理念。米芾在《书史》中提出：“画可摹，书可临而不可摹，惟印不可伪作，作者必异。”这是首次将书、画、印并列为统一的艺术形式。

米芾《书史》中还记有：“王诜见余家印记与唐印相似，始尽换有作细圈，仍皆求余作篆。如填篆自有法，近世填皆无法。”米芾《画史》中将自用印分成多个等级，用于不同等级的字画，而同一字画中也常用多枚不同印章。米芾自述有印章百余枚，今人所见米芾各种书画墨迹也已多达40余种。米芾嗜印亦蓄古印。苏轼《与元章》尺牍云：“某作日啖冷过度，夜暴下，且复疲甚。食黄耆粥，甚美，卧阅四印奇古，失病所在。”苏轼得米芾所赠四古印，病愈。黄庭坚藏有“元晖”古印，米芾喜爱，以“元晖”作为儿了米友仁的字。黄庭坚有赠印诗：“我有元晖古印章，印刓不忍与诸郎。虎儿笔力能扛鼎，教字元晖继阿章。”

祟宁五年（1106）年，徽宗下诏向天下征集书画名迹。蔡絛《铁围山丛谈》记载，米芾献上的有王羲之的《王略帖》、《快雪时晴帖》和张旭的《秋深帖》等法帖，还用黄庭坚小楷精心写了《千字文》一卷上献。一切筹备完毕，徽宗下旨建立书学、画学，在国子监成立皇家书画院。经过蔡京推荐，徽宗首肯，米芾成为书院、画院两院博士（正八品）。在即将进京赴任时，题诗两首有句：“天使残年司笔砚，圣知小学是家风。”米芾两诗书并为大字一帖，这就是著名的《虹县帖》。

大观元年（1107），在赵挺之的推举和徽宗的赏识下，米芾被任命为礼部员外郎。礼部位于皇宫之南，所以又称“南宫”，“米南宫”之称由此而来。礼部员外郎为正七品，是其一生做过最大的官，也是最短促的官，甚至有人认为米芾尚未就职，就已罢官，原因是言官参劾。米芾随即被任命为淮阳军使，此生与汴梁永诀，57岁的米芾生命也进入到计时。米芾到任不久，就重病缠身，于是打造一口棺材，坐卧其中办公，将所藏书画、金石等珍玩付之一炬《从现存书画看此事并不彻底》，并自作偈语：“众相国中来，众相国中去。人欲识去来，去来事如许。天下老和尚，错入轮回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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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汇石融通》特约作者——文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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