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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叶知秋,当第一片树叶由绿变黄,在阳光的照耀下绽放出梦幻一般金黄的色彩,折射出七色的晕圈,云琦知道,秋天来了。
在北方,从春到夏,树叶的歌剧只会拉开绿的帷幕,从嫩绿到浅绿再到翠绿,最后到浓绿、苍绿,甚至墨绿,绿是春夏之歌的主角。可是到了秋天,景象完全不同,各种叶开始卖弄风情,简直如春花盛开,姹紫嫣红,即使凋落在地,也是红的似火黄的似金,深也罢浅也罢,皆是浪漫一片。
几场风掠过,杨树的叶子不再油绿,一片两片三片,渐渐地一棵树,两棵树,三棵树,一排树,叶子由浓绿转成绿黄,再变成明黄,最后变成金黄。远远望去,浪漫在那里诞生。一位年轻的爸爸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正走在村头的小路上。“爸爸,为什么杨树的叶子会变成金黄的颜色?”“因为,它在追求一种灿烂的人生。”“爸爸,什么是灿烂?”“灿烂,就是生命走到了极致。就像我们做一件事情,努力把它做得最好。”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前面不远处,有一棵柿子树。柿叶五彩斑斓,有的暗绿,有的金黄,有的朱红,有的则绿中透紫,紫中透红,红中还透着几朵黄晕。掩映其间的柿子,结结实实,呈现出多变的桔色,有的黄,有的橙,有的红。“爸爸,这里有一颗柿子树,地上有好多漂亮的叶子!爸爸,树叶为什么会从树上落下?” “因为它们用尽了力气,成就了丰收的果实,所以它们累了,要到泥土里休息。”“那它们是不是就死掉了?”“不会呀,你看,等到第二年春天,枝头就会长出绿色的小芽,又是一片一片的叶子,那是它们化作小精灵,又钻到树妈妈怀里去了!”“哦,它们从树上掉下来的时候会不会疼痛?”“不会哦,有妈妈的爱,它们像坐飞船一样,特别地稳当。”小女孩坚定地点了点头。
霜降过后,爸爸带着小女孩去山上看红叶,漫山遍野的枫树、槭树、栾树风情妖娆,争着比着把热情献给游客。“爸爸,为什么这些树的叶子会变红,红得如此热烈,而有些树的叶子依旧是绿色的?”“因为它们想要自己的生命得到最美丽的绽放,它们想要不一样的人生。”兴奋的小女孩刚满八岁,她像一只天使一样在树下奔跑,她不停地捡拾漂亮的叶子,要把它们夹进书里,当作美丽的书签,希望留住生命的颜色。
这个小女孩名叫云琦。童年的时光是欢快的,可是她青春的列车却在十六岁这年靠了站。那正是一个流光溢彩的秋天,刚上高中的她在国庆节和同学一起登山,偏巧天降大雨,孩子们只好躲在山崖下避雨。大雨过后,云琦和同学们一起回家。可是,第二天早上醒来,她发现她的腿疼痛难忍,医院检查的结果:风湿性关节炎。接下来的一个月,她不停地往返于省城的大医院,然而治疗几乎没有效果,而她竟站不起来了。从此,她怨恨秋天,更怒秋雨,一到秋天她不愿出门,秋天锁在了她的记忆里。对云琦来说,秋天是冷雨铺天盖地而来吞噬所有颜色的黑,那种感觉就像掉进地狱一样幽暗令人窒息,就像一只快乐飞翔的鸟突然断了翅,掉进幽深黑漆的深渊,她只看到下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潭,荡着奇诡的水晕,一圈一圈。她时常把自己蒙在厚厚的被子里,哭得昏天黑地,不想吃饭不愿见人,任凭爸爸怎么请求都不开门。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虽然她的治疗从来没有停止,但效果甚微,一个更为不好的结果出现了,她的腿部肌肉开始萎缩,变形。这个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了!许多时候,她猛烈地踢打着床帮、桌腿、被子和不听话的鞋,有时她会一脚把轮椅踢开很远,虽然疼痛让她汗珠直冒,但似乎只有这样她的心里才会好受些。
已是深秋,一天早晨,她睁开眼睛,发现她的书桌上放着许多红的黄的橙的深深浅浅的不同形态的树叶,有槐树叶、槭树叶、枫树叶、柿树叶、栾树叶,还有一些她也叫不上名字,但这些五彩斑斓的树叶,个个都是那么绚丽,片片蓬勃着生命的激情。在她的床头,还放着一页信纸,原来是爸爸写给她的:
小琦,还记得小时候跟爸爸一起去捡树叶吗?你曾问爸爸,秋天树叶为什么会变得如此绚烂?爸爸告诉你,她们虽然从枝头凋落,但她们依旧心怀梦想,想让自己的生命得到美丽的绽放。虽然她们知道这种辉煌不能持久,但至少她们努力过,她们在那一刻体验到了生命的欢乐。小琦,如果我们无法改变已有的事实,那就只有把握当下,换一种想法去生活,人生就会完全不同。这方面的例子很多很多,最值得一提的是海伦·凯勒和尼克·胡哲,海伦失明失聪失语,尼克无腿无手无胳膊,但他们都以顽强的毅力活出了不一样的人生。有一部电视剧《米可,go》,还记得吗?主人公黄少萱是一个多么坚强的女孩呀!她跟你年龄一样大,她面临的困难比你还要多,她不也从悲观中走出来了吗?爸爸相信你一定能从低谷走出,爸爸多么希望看到你的眼睛里那闪烁智慧的小星星!
——爱你的爸爸
一缕秋风从窗户挤进来,不安分地吹动云琦的刘海,云琦的思绪又飘回到了八年前,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跟爸爸有关树叶的对话。透过一片一片火红的枫叶,她似乎看到了奥斯特洛夫斯基钢铁般屹立不倒的身躯,史铁生微笑明朗的面庞,钢琴王子刘伟用脚演奏的欢畅… …她忽然想观看残疾人冬奥会,她打开电脑,她看到了许多坚强的眼神、勇毅的面孔、乐观的笑容、无惧的身影。
她一遍一遍地问自己:我要继续这样阴郁下去吗?我还要让父母为此而心力交瘁吗?难道我不可以面对太阳微笑吗?心底腾起一个声音:赵云琦,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你不是喜欢朗读吗?你可以做配音演员呀?你也可以自学考大学呀?对,我不能这样颓废下去,我要改变这种无趣的生活,我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从此,她的桌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有高中课本和各式各样的复习资料,还有许多文学作品。除了学习高中课程,她开始大量的背诵文章,背诵散文,背诵小说,背诵长篇章回体小说。在背诵的过程中,她又看到了天的蓝,水的绿,云的白,山的青,她看到了金黄的杨树,缤纷的柿子树,结结实实的橙色的柿子。
每当在朗读中感受颜色在心间穿梭时,云琦的心中总是会涌过一股暖流,她的眼睛总是会溢满泪水,她的声音就会越来越生动,她的情感就会越来越充沛。当她第一次在《朗读者》的舞台上深情诵读史铁生《秋天的怀念》时,雷鸣般的掌声震撼了她的耳朵,她成功了。
秋天,不只是萧瑟,凋落是为了再次蓬勃。经霜的枫更热烈,沐寒的果更甜美。
唯有秋天,能把生命演绎到极致,让人想到灿烂。